原本是那个妾要陪方有度上京的,现在也只能留下了,现在只有两个随着妻子陪嫁过来的丫鬟跟随他上京了,所以时不时要过来蹭吃的。
”怎么回事,眼珠子这么多血丝?晚上没休息好?”冯紫英见方有度这般憔悴模样,颇为吃惊,不是说妻子小妾都没来么,难道这厮还真的把两个丫鬟都收了房,这彻夜鏖战不已?
见冯紫英的表情,方有度就知道这家伙想差了,没好气地道:“昨晚在刑部看卷,一直看到子时才回家,险些被巡捕营的人当贼拿住,……”
“什么卷子这么复杂,让你这么大兴趣?”冯紫英忍不住问道,他没想到方有度进入状态这么快。
“你不知道么?三年前那桩在刑部门口自戕的血案?”方有度轻轻笑道:“总算是盖棺定论了,我这十日里都是查阅案卷,算是把这个案子给弄了个明白,一个并不复杂的案子,却是牵连了无数人,为此而死的人不下十人,乌纱帽被摘的,被降职的,光是五品以上的就有三个,五品一下的五个,还有几个被发配,我看了看,才觉得这官不好当啊。”
冯紫英来了兴趣。
他好像隐约听说过这桩案子,一个赴京京控自戕案,当时闹得很大,主要就是因为一桩多年前杀人案始终未有定论,翻来覆去被推翻,然后拖下来没结果,受害人在家族支持下最终在刑部大门前上演了这一出惨烈事件。
这桩案子的起因就是一桩山村杀人案,死者姓徐,一日夜里被人杀死在村口,该村为两个大姓和少量小姓组成,章、徐两家皆为大姓,并且几十年因为山林、水源和土地之争闹得怨冤不解。
由于此案就在山村中,基本上不存在外来因素,所以此案很快就由泾县衙门审理完毕之后,人犯在宁国府复审时当庭翻供,回来宁国府复查,结果彻底推翻了原来的结果,导致原来的原告一方数人被打入大牢认定为人犯。
最后在南京刑部再审期间又再度推翻,重新指向泾县县衙审判的人犯。
就这样此案又多有反复,一直拖了多年,始终无法定案,最终就是赴京京控自戕在刑部门前,引发轰动,最终由刑部一位主事亲自赴宁国府调查此案,最终查清定案。
一边喝酒,方有度也一边把整个案子娓娓道来。
案子并不复杂,但是却由于初查案件的县令是个举人出身的书呆子,毫无查案经验,却又刚愎自用,而仵作因为奔走百里查验尸体时疲惫不堪,使得验尸时出现了疏漏,忽略了关键死因,而在收集证人口供时明显有差错却因为死因的出错未能得到纠正,所以在定案时便是直接指向了另一大姓章家,三木之下,章家多人屈打成招。
最终在宁国府这一层面集体翻供,然后宁国府在审理此案时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认为这是徐家为了构陷章家而故意用苦肉计,因为此人虽然姓徐,但是却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浑人,于是乎又有徐家十余人被打入大牢,得出的口供也是矛盾百出,最终这个案子陷入了死局。
南京刑部也是多次审案都是沿用原来证词和证据,基本没有重新调查,但证据又无法印证,最终就这么一直拖下去,直到京师刑部门前死者儿子的惨烈自戕。
方有度说得很很生动,连来倒酒的香菱和云裳二人都被吸引住了。
“紫英,你知道这个案子问题出在哪里么?”方有度颇为得意地道。
“出在哪里,无外乎两方面,一个是村中小姓,一个是证人。”冯紫英很随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