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牌位之后是规制稍小的牌位,大约是由三人一组护送而来,张叔夜、李若水、刘韐、种师道、王禀等靖康中知名义烈的名字开始出现,但行列没有半点停顿,因为牌位太多了,而且很快就是单人抱着的巴掌宽的木牌了。
到此为止,前几十个牌位还能是知名人士的姓名,但后面的名字不止何时开始就变的有些怪诞了……张宝、王进、韩相、桑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人只怕跟什么名士大臣是不沾边的,很可能就是一些记录在案的寻常士卒、曾经反抗过的寻常百姓。
而且,随着牌位越来越多,重名的也开始出现,光是跟御营海军统制官李宝重名的,恍惚间就出现了三五次。
但很意外的一点是,现场开始渐渐有‘肃穆’这个气氛了。
坦诚一点,那个空白大木牌出现的时候,岳台之上的君臣显贵,大约还是能够理解一点其中政治含义的,再加上礼制的缘故,当难得穿了一身十二章衮冕的赵官家撤座肃立后,整个岳台上的人立即很有职业精神的肃立了起来。
等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出现后,台上许多人大概是因为认识或者干脆有亲缘关系的缘故,还有人一度戚容难遮。
但是,下面围观的东京百姓却并没有这个觉悟,他们依然在看热闹,依然在喧哗……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无名大木牌是指代他们曾认识的人,对于那些以地名形式出现的地方虽稍有感慨,却只是说那些地方现在都被河北流民占了,上好的田地都被官府收了回去云云。
等到了种师道那些人的名字出现以后,话题则转变为若当年二圣听从老种经略相公的言语,则金人未必得手;李学士如何气势恢宏,敢面斥粘罕;张龙图咽气那一刻正是车子正好驶过宋辽旧界,估计成了彼处土地神云云。
但是,等到那些绝大部分是从尧山战役牺牲名册中复制过来的姓名木牌出现后,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骚动与喧哗居然渐渐平息,议论声仍然在,但却压不住御营中军甲士行走不停中的振甲之声了。
“两位小舍人。”
气氛渐渐奇怪的观礼区,一名戴帷帽的年轻女子忽然走到观礼隔离带边上,喊住了两名正负手交谈的年轻人,恰是一名太学生与一名武学学生。
两个学生齐齐回头去望,只见对方虽然带着帷帽,却遮不住面容俏丽、身形婀娜,何况对方衣料之贵重、配饰之精巧、发型之新潮,俱是显眼,更不用说身上香料味道在一群市井民户中如何突出了。甚至看她身后,尚有两个健壮小厮、一个年少使女相随。
二人也是瞬间醒悟,这十之**是城东某家正店的‘花魁’。
而两人又都只是气血旺盛的少年,只耳中听此一言,便当即有些心浮气躁,其中那武学学子更是当即满脸通红,正色拱手相对:“小娘子有何言语?”
“见过小王舍人。”那女子瞥了一眼对方胸牌上的王中孚三字,匆匆一福,明显有些急躁,却不耽误她又朝那个年少太学生胸前看了一眼,复又朝这个几乎算是少年、唤做吴益的太学生微微一礼。“见过小吴舍人……妾身唐突,能否让妾身过到那边去?”
王中孚本想直接应了,但在吴益跟前又如何能做这种事情,于是当即亮出一张巨掌来,虚推对方:“依今日规矩,不可以!”
“小娘子若想去,自从后面绕出去,转一圈便是,却不可乱了规矩。”吴益也在一旁正色提醒。
那小娘子回头瞥了眼牌位行进队列,一时焦急难耐,却是将从袖中取来一物,一面拽住王中孚的巨掌,一面将裹着手帕的一物塞入对方手中:“且请两位小舍人行行好,妾身刚才约莫看到其中有木牌写着我哥哥名字一般,眼瞅着便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