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撞令郎,只要是胆敢在这个时间就后撤的,全部都被蕃骑借着战马的高度优势与长矛的长度优势直接处决在田埂上……具体过程,往往是七八名蕃骑一拥而上,将后撤的撞令郎一起捅出来七八个血窟窿。而被处决的撞令郎往往只是哀嚎数声,便立即毙倒在在地。
当后方督战者的杀伤比前方宋军的杀伤效率更高,再加上事发突然,这些基层部落民依然还有一种制度下对党项贵人与大白高国的服从性,何况还有国主大纛的存在……所以战线迅速被稳定了下来。
但这种处置方式,注定了不可能持续太久。
“俺真是把一筒箭射光了!”终于又有人退下,然后遥遥对着督战的蕃骑相呼,用的乃是关西汉话。“俺从来在部族里都是射箭最快最稳的!”
几名蕃骑当即持矛迎面而上,而那个声音复又急促相对,半是哀求,半是某种倔强与傲气:
“俺没哄你们,俺只是老了才没去横山的,俺家里也有匹马,本可跟你们一般,但临时给俺孙子了!”
这阵杂乱在刚刚有了点秩序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直接引来后方不远处白牛纛下的梁王嵬名安惠抬头去看,但等他抬起头来,却并未寻找到自我辩解的老兵,只看到一群正四散开口归队的蕃骑,各自手上的长矛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而与此同时,地上依然有被踩到的青苗倔强的站起身来,和田埂一起,遮蔽了许多东西。
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嵬名安惠便继续顺势往前看去,然后更是有些失语……这是因为他目下所及,对面宋军行军阵列最外围处,很多执盾者的盾牌早已经密密麻麻钉满了箭矢,却还是移动不停。
甚至再往里面去看,与枪盾混合方阵错开的弓弩方阵那边,许多外围的宋军弓弩手半身也钉满了箭矢,宛如刺猬一般,却依然行动自若,走上数步,然后停下来从身后宋军手中交换弩机,用已经架好的弩机朝着西夏部队从容发射。
很显然,宋军弓弩手也是一身札甲,外加铁面罩、铁围脖,只有腋下等寥寥几个部位才会致命。
当然,对方不是没有伤亡,但是跟自家党项大军的伤亡相比,实在是不成比例……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宋军那看似随意的弩矢,往往是一箭过来,非止是近处的撞令郎,便是外围的蕃骑也要连人带马整个被掀翻在地。
这是正常的,作为二十多岁便开始领兵的西夏王族,嵬名安惠当然清楚甲胄的重要性,步跋子、铁鹞子,还有贵人身侧的少数背嵬军,本身就是因为西夏甲胄精美而耀眼,才使得这些核心精锐被宋军牢牢记住。
但是现在根本没办法,西夏国力有限,嵬名察哥带走了大部分兴庆府的军事储备,灵州那里的储备也被带到了河西,就眼下这个局面,西夏已经算是尽力而为了。
看了片刻,想了片刻,压到阵前的安惠也沉默了片刻,而片刻之后,不知为何,原本还想再等一等的他不再犹豫,直接对着一名金甲武士下令:“撞令郎们今日已经尽力了,但兴庆府就在前方,绝不能放松……你回去跟国主说,等撞令郎们射完这一轮以后,分出一半轻骑冲上去继续射,轻骑射完了,再让撞令郎们捡起地上箭矢,重新上去射,然后剩下一半轻骑接着射,务必拉开距离,轮番压制……有甲的全跟我来!”
西夏诸将彻底轰然,那名金甲武士也即刻受命打马离队,朝李乾顺所在位置而去。
当然了,随着嵬名安惠这次再动,宋军上下也即刻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是队尾!”最先注意到这一幕的刘錡打马而来,向岳飞紧急汇报。“节度,西夏国主的白牛纛朝着后面去了,末将以为西夏人是要集中战力强攻我们的队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