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小心一些,尽量不要踩坏庄稼。”察哥脱口下令,但旋即,大概是觉得与自己平日里的形象不符,他又赶紧加了一句。“这里有我家的地!”
刚刚聚集过来的侍从面面相觑,却无人去传令……晋王殿下仗着陛下恩宠,喜欢夺人家宅子,抢人家地,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察哥这句话大家也信,但问题在于,眼下这个乱糟糟的登陆状况,怎么可能避开庄稼?
“算了!告诉儿郎们,这都是我家的地,让他们放心走便是!”察哥醒悟过来,无奈心痛挥手。
而挥手之余,心底也是一时喟然……时间长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抢宅子、夺田地到底是真想抢,还是在跟兄长心照不宣的玩自污把戏了。
一场无谓的风波过去,代表了察哥的黑牛大纛在夏风中顺风微微扬起,两岸西夏军队齐齐欢呼起来。
形势俨然大好。
但是,欢呼声正是信号,也就是这个时候,大约三里外,一道可以单人越过的细小水渠的培土后方,等候已久的宋军散兵再不犹豫,随着为首宋军军官的吹哨与摇旗,他们即刻翻身上马,然后便跃马进入前方的麦田与河滩之中,继而对着刚刚登陆的部队进行袭扰、射杀、分割、驱赶。
很显然,大概是因为视野过于开阔的缘故,宋军不能把主力摆的太近,所以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半渡而击,而是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应对西夏人的登陆……毕竟嘛,无论如何,宋军都不可能放过这个能进行最有效率杀伤与挫败士气的空窗期。
可能这次袭击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吧,察哥也并没有慌乱,他翻身上了一匹浑身湿漉漉不知道是谁的战马,主动催动大纛向前,并同时传令四面,要求周围军士向自己靠拢汇集。
与此同时,其他几处河滩上也有各级西夏军官、头人开始这般施为。
效果是显著的,宋军派出来的散兵是典型的轻骑兵,一支矛一张弓,只能去猎杀那些零散的渡河者,根本不敢去碰猬集成团、建立了滩头阵地的西夏军队。
然而与此同时,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散兵依然有效的迟滞和影响到了西夏部队的渡河。而且很快,让察哥稍感诧异的是,这些散兵似乎引发了超出他们杀伤能力的骚动……确实是骚动,察哥一时想不到比这个更准确的词语了……其人在马上入目所见,很有一些地方的本方军士,明明可以聚集到将领旗下去,但在看到这些骑马散兵后却选择了愤怒的喊叫与十之**要吃亏的追击;而有些地方,喊叫声与追赶是一样的,但却意外的没有搏杀,那些士卒在与来袭散兵相互叫喊几声以后,居然跟着特定的散兵一头扎入到了麦田中,然后再不回来。
“怎么回事?!”
嵬名察哥在自己的黑牛纛下奋力大吼。
由不得他如此,尽管从结果上来说这种现象跟宋军骑马散兵造成的死伤、迟滞根本不值一提。但问题在于,宋军散骑突袭完全是预料之中的,而眼下这种现象却是超出察哥理解的……作为一名主帅,和马上要打大仗的战场指挥官,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随着察哥的严厉质问,数名军官、亲卫分成小股四下出动,一面去救援、收拢部队,一面试图去拦截和问询。
而很快,便有侍从匆匆折返,给察哥带回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大王!来袭的兵马里大半都是本地的党项人……那些人亲口说,按照此番宋军的规矩,无论是带一个首级回去,还是领一个活人回去,便都有一个一年五十缗钱的正兵待遇!便只是冲到岸边再折回去,也有三斗粮食的赏格!”
察哥目瞪口呆,身体在湿漉漉的战马上晃了一晃,方才止住身形。
而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根本毫无办法的他匆匆回头,却只是催促部队速速渡河,速速向前,在开阔的,麦田中集结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