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外六州也很麻烦,这里有三州是契丹故地,而且是边区,很是有不少辽国余孽,连着横山那边收拢的契丹、奚部族,按照盟约都是要一并发给耶律大石的,而赵玖又不可能让耶律大石的军队长久呆在自己的国境内……与此同时,另外三州,还有一个在大宋内部异常敏感,牵扯到朝廷很多基本政治态度的折氏存在,也得先控制住,然后再做分晓。
何况,还得顾虑一河之隔的女真人,还得考虑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秋收。
总而言之,整个西北,战后是一团乱麻,所谓慢不得也快不得,急不得也拖不得。
而就在这种情形下,赵官家既没有去理会折可求的恳见,也没有在意什么李乾顺的生死,只是与耶律大石以及两位蒙古王并马而归,一起率大军沿着河套旧路撤回,乃是准备从兴灵之地,往归关中。
抵达河套兀剌海城,两位蒙古国王率先告辞,赵玖免不了要执手相送,那态度,比吴乞买强多了……而曲端、耶律余睹也率部分兵马顺势留下。
六月底,夏末初秋时节,赵玖与耶律大石联袂转向南行。
待到七月初,大军转入克夷门后,党项降卒已经被顺势分划妥当,赵官家允诺了一万临时御营编制,有功者与其中精锐被岳飞、王德、李世辅吸纳入御营体系,其余各自依年龄、地区、部落被逐渐放回,更有少部分年长习文的党项人,被授予通判、权知县等职务。
不过,更多担任了所谓‘权知县’一职的,乃至于被中旨直接指为权知军、权知州的,却是此番军中那些有了足够资历、军功的随军进士……按照赵官家在克夷门宣布的公开政治承诺,这些本来多只是在殿试中五等出身,原本半辈子都不可能转入正经仕途的进士们,只要能确保新纳地区的稳定以及秋收、赋税等基本事务的运行,那即便是后来都省调整合并西夏这些小州小县,也不会给他们降级,而是平调他处为官。
换言之,相当一部分随军进士通过随军积累军功与资历,居然正式转入了通达仕途。
非只如此,刚一过克夷门,赵玖就再度正式传旨,罢免了胡闳休的兵部侍郎职衔,改为了正式的宁夏路经略使一职,并当场兑换了之前文德殿上的政治承诺,加封这名太学生出身的文官为定远侯。
头发还是短寸的胡参军,在短短大半年内,从一个几乎边缘化的枢密院编修官领参军衔,一跃而成为帝国最高等级的地方大员,甚至因为爵位的缘故,直接反超了他的老上司刘子羽、昔日近臣中文臣第一的林景默、一度摸到帅臣门槛的王彦……这种近乎疯狂之事,却无一人反对。
因为谁到知道,这一位小胡参军此番立下的功勋,足可让他名垂青史,超越一个常规官职的桎梏。
将来做史书,这位此番近乎传奇的经历,所耗费的文字说不得比一些宰执生平都要多。
七月中旬,宋辽联军进抵兴庆府。
且说,之前听到赵官家进入克夷门后,关中便将积累许多的文书、奏折、札子一并送来,此时抵达兴庆府,密密麻麻的奏疏正好蜂拥而至。
耶律大石知趣,进城一坐,自请宿于城外不说,更是直接请辞西归。
赵玖当然知道本该如此,也早早有所准备,乃是让王德留下护卫自己,岳飞率其他所有兵马‘护送’契丹人从兰州离境……也有顺势接手兰州全境以及扫荡尚未安定的西寿保泰军司之意。
当然了,无论如何,正如那日所言,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再加上人家毕竟是个皇帝,赵官家当然要亲自出城三十里送一程的。
但就在前一晚夜间,却有人胆敢将第二日要劳筋动骨的赵官家从睡梦中叫醒。
“官家!”连夜而来的杨沂中不顾风尘仆仆,俯身拜倒在西夏旧宫之内。
“直接说吧!”赵玖从榻上坐起身来,只是听到声音,便在刚刚点燃的烛火下催促不及。
“臣无能!”杨沂中就在榻前俯首相对。“惭愧万分,委实没有寻到,甚至连一点讯息都无,几个报名字的,细查之下,都是作伪之辈,只寻到张永珍宗族的一些远房残余,他们也都说不清楚……倒是侯丹,有个正经堂兄,一家尚在,臣擅作主张,已经从他堂兄子女中寻了一个过继给他了,赏赐、恩荫也都按照官家吩咐给直接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