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赵官家也确实没有躲避,乃是大大方方将李经的弹劾发给了都省,而且根本不用李经或者李纲再专门上书点破这个问题,直接要都省指着这个奏疏去讨论报禁的事情。
争论非常激烈,但得出的结果却简单至极。
且说,事到如今,邸报的作用已经无须质疑了,不光是宋人看自家的邸报,连金人都看大宋的邸报,甚至契丹人也看——有传闻说耶律大石从兰州动身时专门往兰州城内寻当地知州索求了之前几乎所有的邸报,而且专门要求他们留驻在兰州大市场的官员将邸报抄录,不远千里往西面送。
完全可以说,天底下所有识字的人,都已经习惯了从邸报上获取大宋官方消息。
非只如此,邸报上的诗词歌赋小说只要登出来会成为文人讨论的对象,发表者也会立即扬名天下,经过邸报认证的词人才是词人还用多说?
邸报上的原学实验则会被赵官家拿出来亲自演示学习,而且还会在经筵上进行复制表演,甚至有传闻说往后几年太学乃至于殿试中都会适当增加部分原学实验的考题,这又意味着什么?
所以,当有人想再弄一份‘新邸报’的时候,却是毫无疑问的遭遇到了中枢官吏们的集体反对……不仅仅是素来态度比较激进的木党,也就是西府相公张浚那边,便是素来同情南方那群退休官吏的水党,也就是都省相公赵鼎为代表的大批持重官员,都表达了正式而严肃的反对意见。
甚至,就连御史台长官御史中丞李光在听取了其余几名御史的进言,外加几名重臣好友的意见后,都与李经产生了明确的分歧。
没办法,这是中央集权制度下中枢官吏的本能,他们尽管内部会有各种分歧,甚至在特定问题上分歧严重,但在共同面对更外层政治结构时还是本能就不愿意让渡出任何权力来,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不受控的局面。
你可以在中枢这里搞秘阁、搞公阁,在鸿胪寺名下搞邸报,这都没问题,但你想让朝堂分权给地方,对不起,拿圣旨来……拿来干吗?找茬让赵官家收回旨意。
这种特性,使得马伸、李经等寥寥几人的意见与力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当然了,都省毕竟是有水平的,他们很快就给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委婉处置意见:
首先,都省重新阐述了‘报禁’的范畴,只有刊登政令、经学、时势消息等严肃议题的传单形制物件才被严厉禁止。
其次,诗词歌赋小说等类,还有店铺广告、赛事安排等等,在以版印形式定期发放时,并不算在报类禁条之内……前提是前者无违禁内容,后者无虚假信息……只当是民间印书册分开来印就行。
最后,都省还留了点余地——所谓严厉禁止,也并非是决不许出现,只要经过官家允许,都省、枢密院审核,鸿胪寺报备,也是可以制定新报的。
第一回合,李经、马伸连着南方道学一系大败而归。
不过随即,原本就有些东京纸贵情状的东京城内纸价是真的变贵了。随着都省关于报禁的解释被等在了一月下旬新出的邸报上以后,原本在蹴鞠单上吃过甜头的正店、货栈、商社立即组建了各自的小报……虽然都省说了,这不是报,但东京士民还是习惯性称之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