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所言极是。”秦桧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却是捻须反问。“可他若是败了呢?不就得连本带利还回去吗?”
“所以,还是得战场上见分晓?”兀术愈发蹙眉不止。“可俺怎么觉得秦相公说了一通却什么都没说一般?”
“魏王说笑了。”秦桧闻言赶紧摇头苦笑。“下官都上了南面的悬赏榜单了,与大金共荣辱,何必再与魏王打机锋?与之相比,下官倒有一问要来问魏王殿下……殿下素来知兵,敢问殿下觉得宋军是早一点、战力弱一点的时候过河来好,还是晚一点、战力更强一点的时候过来好?难道大王不想让对面早些来吗?”
这个看似简单的答案,完颜兀术居然一声不吭,继而长时间沉默了下来。
而许久之后,这位大金执政魏王方才在榻上缓缓出言:“不瞒会之,之前俺一意改革军制,想使女真大兵再复昔日之强,但这些日子,试着做此事,才发觉要先做许多其他事情下来才可,牵扯太多……而南边又这么一逼,委实有了一二犹豫……你说,若是俺奋力去改,改不成,闹得人心惶惶,结果南边渡河了,岂不是弄巧成拙?而俺若不去改,眼瞅着南边越来越强,自家却越来越混账起来,岂不是坐以待毙?”
“四太子,这便是大国拼死相争的局面,稍有分毫差错,便会万劫不复……请你丢掉往日大金横行天下予求予取的心思。”秦桧适时换了称呼。“南边也有类似难处的!你与那沧州赵玖,此番其实是公平相对!”
兀术微微一怔。
而秦桧也压低声音,彻底严肃起来:“而且,现在哪里要去想三年后的事情?眼下的局面是,南面那位官家一如既往,诡道也好、正道也罢,顶着万难把事情做了下去!而四太子又要如何?难道便在这里干等着吗?”
兀术终于长呼了一口气,却是抚榻喟然以对:“怎么会干等着呢?俺心里虽然犹豫,却都看着呢,也没敢停下分毫……南边要扩军,俺便设置了签军以作后备,还尝试征召塞外生女真,再立一支新军;南边要联盟,俺便也遣使东蒙古、召唤高丽使臣以作反制;南边要派兵镇压什么江南道学,俺便筹备了这次秋狩来压制后方;南边搞了那么多花样建财,俺也准备咬牙收拾起两河那些越来越混账的猛安、谋克……会之,西京回来以后,俺是一刻都不敢犹豫,一刻都不敢安逸的!”
秦桧连连点头:“魏王的辛苦,我们上下都看在眼里。”
而完颜兀术见状,终于不再多待,而是直接起身相对:“秦相公辛苦,早些安歇吧……是俺禁止带使女随侍的,还请秦相公不要见怪!”
秦桧一边起身一边又当即苦笑起来:“便是魏王准许带使女,会之又哪里会带?”
已经起身的完颜兀术微微一愣,倒是想起了什么,便不再多言,而是直接负手往外出而去,秦桧也紧随其后,准备相送。
不过,即将出帐门的时候,兀术却忽然回首相顾,淡然以对:“秦相公这次秋狩,怕是挺费力气的……如今你家业也挺大的,俺送你二十个甲士,你养在帐下便是。”
秦桧微微一怔,旋即醒悟到了什么,然后即刻低头应声。
七月秋风渐起,当夜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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