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所言甚是。”赵不凡赶紧起身,准备再度斟酒。
“便是死了也无妨的。”曲端接过酒来,瞅了一眼外厅场景,愈发笑道。“反正你爹一堆儿子呢,正要拿你做个改邪归正的表态……”
刚刚饮下一杯酒的赵不凡登时憋得满脸通红,便是大宗正赵士?也都尴尬一时。
而曲端兀自饮下此酒,却又重新看向了对面的汪叔詹、汪若海父子,然后一时若有所思。
汪叔詹怔了一怔,心中微动,却居然主动起身,然后不顾身份,亲自绕到对面为对方斟酒,然后口中有言:“曲节度可是有言教我?”
“想起一事。”
曲端从容接过对方的酒,一饮而尽,此时已经明显带了几分酒气,然后微微挑眉,却是直接拽住对方衣袖,戏谑问道。“汪太常还想此生入秘阁吗?或者你儿子此生能入秘阁吗?”
汪叔詹心中激动,当即恳切以对:“若能如此,此生必不负曲节度恩义。”
听到这话,其子汪若海也早早饶了过来,侧耳倾听。
“不必记我,此事两利罢了。”曲端摇头笑对,而旁边的赵氏父子都赶紧去夹菜,只做没看到。“眼下大局便是北伐,而北伐之功要么是如此你两个女婿这般往军略上寻,要么是往财务上寻,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其实,当日万俟经略曾出主意,只是被官家先行一手,给错过了而已,如今还有机会,你们父子难道无意吗?”
“若有机会,我们自然愿意倾力而为。”汪叔詹一时不解。“但朝廷开源取财,早已经是手段尽出,哪里还有我们报效的余地?”
“不是让你们报效,也不是说手段,而是说人心。”曲端似笑非笑。“汪公想一想……你两个女婿、数个儿子,都是俊才,平素看不出谁比谁强,为何是胡经略能先成大功?”
汪叔詹刚要言语,曲端却早已经在座中自顾自答道:“乃是他早在靖康中便投笔从戎,持兵戈与金人交战,在城头第一线上亲眼看见满地生死,心里便知道这是乱世了,便一头扎入军务之中了……然后虽然跌跌撞撞,人也老实过了头,却架不住是天下第一批知兵知军的读书人,这就是所谓应时之举。那么等到去年,七八年间心中积累的东西,历练出的性情,便终于报答了出来……这叫应天时随大运,又厚积薄发,所以迟早有这一遭的。”
汪叔詹难得诚心颔首,连假装吃菜的大宗正父子也有些感慨。
“而且,千万别小看这早一日晚一日,早一年晚一年的,早一日便是那天地之分,早一年便是生死不同了。”曲端明显带了醉意。“韩世忠比我早一年,便是天下第一,岳鹏举从女真人刚开始南下时便从军,哪怕只是刘子羽他爹麾下的敢死士,那也是分毫不差经历整个宋金大战的,没这个资历,如何成了天下第二?便是我曲大,若非是犯了糊涂,中间浪费了一年,不敢说就此让这二人爬到我头上,却如何能让李彦仙居于我前?”
这倒是天大的实话!
但赵不凡父子对视一眼,却都没吭声。
而另一边,汪叔詹父子虽然内里已经有些急了,却也只能是连连颔首:“正如节度所言,节度本该也有一面四字大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