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寅终于颔首,但脸色一点都没变:“这件事,我一定会进言官家。”
“其三。”勾龙如渊继续认真相对。“六科既设,本身是台谏的延续,制度之初便在谏院,应该归于御史台。”
胡寅终于脸色稍缓。
“其四,官家下江南是对的,因为地方人心才是真正的初,但既下江南,与其抱雨露之心,不如持雷霆之力;与其探士大夫之心,不如去问风俗士气;与其观名城大郡,不如窥乡野田土;与其看商税矿产,不如察田赋劳役……”
“这后面一串也是‘初’的学问吗?”胡寅终于发声。
“是。”勾龙如渊微微欠身以对。“前者是末,后者是初……能循初,就不必在意末了!”
“那你这番话的‘初’,其实还是其一了?”胡明仲坦然追问。“自醒悟‘初’这番道理后的自家之‘初’,便是飞黄腾达了?”
勾龙如渊沉默了一下,点头相对:“是……但于官家而言,于朝廷而言,下官的初反而只是末,下官的末,或许能成为官家的初……请胡尚书务必转达下官这番言语。”
“我这就与何侍郎一起去见官家。”胡明仲沉默了一下,起身以对。“我自幼过目不忘、入耳也不忘,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改,何侍郎会如你愿做见证……你是在此处等候,还是回家等候?”
何铸彻底明悟,赶紧起身。
而勾龙如渊想了一想,也起身恳切拱手:“下官就在此处相侯。”
胡寅点了点头,便与一声不吭的何铸一起离开公房,扬长而去了。
去了大概半个时辰,何铸没有回来,胡寅也没有回来,却是大押班蓝珪引几名御前班直抵达了工部大院……后者甫一进入尚书公房,便对着浑身颤抖的勾龙如渊干脆出言:
“官家口谕:勾龙卿既知朕之初,便也该知道朕素来喜欢肆意无度,舍初留末。”
言罢,这位内侍省大押班直接转身离去,再不回头,只留下勾龙如渊彻底失声于房内……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最后一丝挣扎也没有成功?
然而,勾龙如渊始终还是留了一丝求生欲的,这一日,他在公房内足足等到天黑,以冀希望于御前再有转机,而胡寅和何铸能回来跟他说上一句话。
然而,一直到天色黑的不能再黑,却始终无人归来,而勾龙如渊也只能在门前两位御前班直的逼视下失魂落魄转回家中。
回到朝廷发下的新舍内,这位新任大理寺卿唤来妻妾儿女,直言自己命不久矣,乃是将家中存的国债、金银一并分出,并让这些人明日一早便出门归川蜀故乡……而等到翌日天明,妻妾儿女们被仆役驱赶出门,掩面而走,勾龙如渊自己几度欲死,以求体面,却几次不能下手。
最后只能困于家中,坐以待毙。
真的是坐以待毙……这一日,工部右侍郎何铸依次往都省、枢密院、御史台、刑部,当众举证,言大理寺卿勾龙如渊构陷同僚,离间君臣,还诿过于太上道君皇帝,分离天家,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一时朝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