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记下了这几个人后,洪涯便直接朝太师奴点头:“既然回来,便是天意,也不必多想,且安顿下来,等魏王讯息!”
太师奴从进来未见兀术,便大约猜到自家主上不在此处,只是此时上位者们明显正在议论军国大事,而四太子不在,他一个侍卫首领便是平素再有体面又哪里有资格插嘴?于是便直接俯首朝讹鲁观、洪涯依次称谢,然后先回去歇息,准备等会私下寻洪涯询问兀术境况。
太师奴一走,堂中便复又嘈杂起来……很显然,正如之前所言那般,几乎堵塞了四门的伤员、死尸让真定城里的所有人彻底认清了现实,现在全城哭成一片,留守部队从上到下全都士气崩殂……便是有一整个万户,无数库存,也必须要论一论后路了。
唯独现在这个地崩山摧的局势,后路哪里是这么好论的?
“能不能乘夜率军撤走?”
“撤往何处?”
“北面无极,东面新乐都可以……当然,只是暂时落脚,我的意思是,既然昨日败的那般惨烈,城中这个万户就反而更加要紧起来,若能带回燕京,便是个可靠倚仗。”
“就当是有地方撤,又该怎么撤呢?城中一整个万户,步骑各半,如何在韩世忠眼皮子底下撤走?宋军所谓御营左军没有骑兵的吗?正值春汛,路上遇到一条小河小道,稍一阻碍,被追上了怎么办?你我都知道这个万户是最后的倚仗,宋人如何不知道?至于燕京……太原……不说也罢!”
“足下问我这些,我来问谁?只是眼下不撤又如何呢?满城哭嚎,士气崩殂,无人敢战,至于说有太原,我当然晓得,可越是如此,越说明这真定是没法守的!”
“几位到底在说什么?便是没法守,也要死守!因为一旦出城,便是死路一条,倒是留在城中,还能多捱几日……”
“捱那几日后便是今日堂中这些人被一网打尽!而若是乘夜逃走,便是败了,也能让各人赌个天命!”
“足下想过没有,我们若是走了,宋军从滹沱河北岸长驱直入,届时连追都不用追,河对岸的四太子与数万溃兵便也要匹马不得北归了!”
“四太子的命是命,六太子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几位且住……你们都不管城外尸首与伤员吗?那全是自家儿郎!尤其是伤员……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个嘛……”
“还有府库……真定府的仓储是举国之力打造的军需总仓储所在,三太子、四太子平素巡视驻扎的地方,城中甲胄、粮草、箭矢、刀剑、皮革、金银铜铁锭无数……难道要扔给宋人?”
“……”
“……”
且说,洪涯冷眼旁观,早已经看的清楚……这些人议论纷纷,无外乎就是局势大坏,守是不能守的,逃也是不好逃的,所以进退两难,几乎被算逼到墙角……这是当然的,昨日一战,宋军一战而定乾坤,连大金国还能不能存下来都要看天时、看地利、看人和了,区区一个真定府不可能有什么堂皇大道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