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走了两步,赵玖复又回头,冷冷相对:“六太子……朕让你走,不是让你跟朕入城……而是说,既然事罢,不妨早归燕京,带着朕的内外八条去做汇报。”
讹鲁观等人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对方居然是要放自己走?实际上莫说是讹鲁观了,便是昨夜还叱咤风云的洪涯都愣住了……偏偏又委实一个字都不敢吭哧出来的。
“赶紧走吧!”赵玖最后催促一声。“你们今日要见朕,不过两件事,一则献城求生;二则代替金国与朕谈论议和之事……两者相加,本该放你们早走……唯独战马珍惜,却是一匹都不能与你们,且自寻脚力;城中降军,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就不要多想了。”
说完,这位官家直接动身,再不回头,周围将领、军士、近臣也都纷纷尾随……片刻之后,河畔受降之地便只剩下一些甲士往来不停,却是往来押送真定降军的。
讹鲁观等人初时依然不敢乱动,等了许久,确定无人理会以后,这才茫茫然绕开真定城,往北面新乐而去……便是洪涯,踌躇许久,看到果真无一人理会自己,也只好一跺脚,咬牙跟上。
你还别说,在绕过真定城,确定逃得生天之后,真定降人大约五六十众,虽然无马,却个个矫健如飞,当日傍晚便来到了北面滋水,却又不顾疲惫,匆匆寻桥渡河,然后方才暂时放松下来。
随即,众人寻得一座河畔依然空荡荡的小村落,然后自请六太子高坐,复又听从勉强打起精神的洪涯洪侍郎调遣,乃是一面生火,一面又往村内努力找得几个陶罐,准备烧一些热水,稍作歇息,然后便要再接再厉,今夜便要再渡沙河,抵达新乐。
不管如何,不用做阶下囚,且继续做人上人,总是极妙的。
但是,就在众人刚刚烧起水来,忽然间,马蹄阵阵,便有近百骑规制自北面而来。
众人半是警惕,半是希冀。
而匪夷所思的是,来骑虽然势大,却是因为一人三马,骑士不过二三十骑模样,且极为狼狈,既无甲胄,也无长兵,只是带着一些简单弓弩、短刃而已,明显不是大家熟悉的宋军或者金军。
“是蒙古人!”
眼瞅着对方直接往火堆前驰来,傍晚余晖下,常年驻扎大同府的六太子忽然猜度出了来人,继而释然。“蒙古人都是赵宋所统,应该不会出事的……那位官家不是食言之人。”
“但也没必要多生事端。”自从重新上路后就一直有些思绪不安的洪涯低声相对。“这些人明显从北面来,未必知晓咱们已经被赦……而且咱们全是单衣,无甲无械,又累又饿……一旦他们有了歹意,咱们只是箭靶。”
六太子当即颔首认可。
不过,六太子和洪涯俨然是多虑了,这些蒙古骑兵明显也是有事的,而且同样疲惫不堪,他们匆匆来到火堆前,其中自有几个通汉话的人主动出来,一则问南面滋水渡桥躲在,一面只是讨了些热水来兑马奶,准备稍作休息补充。
且说,真定降人这边,有文有武,但因为投降的缘故,孤身单衣出城,什么都没有,此时走了一整个下午,更是疲惫,待见到马奶,便有人主动搭话,恳求赠予。
而对面的蒙古人倒也和善,直接分出许多马奶来,双方气氛一时更加和谐。
不过,六太子也好,洪涯也罢,能去当面见赵宋官家投降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平素锦衣玉食?所以一口又酸又冲的马奶下去,立即被熏得受不了,多有人出丑……复又引得蒙古人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