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能有什么思虑?”
吕颐浩继续翻看文书,摇头以对。“无外乎是一开始便晓得兀术心中思虑,如你们讲的那般,准备稍作等待,但后来等的一久,又触景生情,反而与对方一般无二,心中对前途畏惧了起来……”
听到最后这话,胡寅心中微动,而其余所有人却齐齐一怔。
“官家畏惧什么?”韩世忠一怔之后,莫名一慌。
“你秦王殿下、韩元帅、官家腰胆,又在畏惧什么?”吕颐浩忽然抬头,似笑非笑的盯住了武臣第一的这位。
韩世忠当即扶着腰带挺胸反笑:“瞧吕相公说的,如何连我也要畏惧起来了?”
但笑完之后,不知为何,韩世忠心中慌乱更甚,连笑意都渐渐失去。
“能畏惧什么?”
吕颐浩拿起笔来,继续去翻阅批示文书,然后依然摇头不止。“位极人臣,当世第一,秦王都不够还要给军中兄弟也添个郡王……这还不够让人自生畏惧之心的吗?”
韩世忠欲言又止,马扩也微微醒悟,便是范宗尹、虞允文等人也都低头。
而吕颐浩也继续念念有词,胡乱絮叨了下去:
“而且,除了现世富贵,还有功勋名头,还有那什么‘醉里挑灯看剑’……
“你韩良臣也是读了书的,也该晓得,若是将来编纂《宋史》,你韩世忠怕是要单独列传的,若是分个《南宋书》与《北宋书》,那你说不得能在《北宋书》里排到列传前三里……”
“最多前五……”韩世忠忍不住插了句嘴。
“前五就前五吧。”吕颐浩不以为意道。“但是不管前三还是前五,这般富贵,这般名望,真的能妥当守住到死吗?
“自己肚子里有几分货,自己不知道?
“万一子孙闹出不端事来,万一自己往后三十年没有跟上官家脚步……落得个晚节不保,该如何是好?
“高处不胜寒啊……秦王、韩元帅,你果真不惧?”
韩世忠一开始还想再插嘴,但终究还是保持沉默了一阵子,这才缓缓放下扶着腰带的手,抚着膝盖一时讪讪:“吕相公说的通透,世忠如何不惧?”
听到这话,前日因为传旨抵达这里的虞允文直接把头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