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皇位的传承,只在一个家族中,在家主的几个儿子里选继承人,很难有英才,更多的是资质寻常的平凡之辈,而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王朝的官僚群体那么庞大,在官场或战场上厮杀出来、跻身高位的文武官员,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从家族家主的几个儿子中,选出来的继承人,面对这样的人精,面对庞大的官僚群体,他的压力有多大?”
黄姈下意识回答:“应该很大,他不知道这些官员之中,谁能用,该怎么用,也无法判断谁忠,谁奸。”
李笠点点头:“对,这种压力,成年人承担起来,都会觉得吃力,遑论未成年人?而一个王朝,出现少帝的几率可是不低的。”
“那么,这些少帝,必然依赖自己意识中最可靠的人,譬如娘家舅舅,或者陪伴自己长大的玩伴。”
“让这些人,和外廷的官僚斗,让这些人,去应付那些人精,让这些人,把烦恼都事情统统处理掉,而他,则无忧无虑的享受皇权的各种福利。”
“齐国的少帝高纬,就是这德性。”李笠话锋一转,转到时政:“他即位后,只顾吃喝玩乐,把大权,交给父亲的心腹、母亲的姘头和士开。”
“朝政被和士开搞得乌烟瘴气,他无所谓,反正自己不被政务干扰,全心全意过得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大臣的劝谏,他不当一回事,因为他更相信自己身边人的话和忠心。”
“在他眼里,这些陪伴自己长大、如同亲人的亲信,才是最可靠的,其他人所说,不过是危言耸听,不过是居心叵测。”
“所以,当初,赵郡王高睿劝谏他,希望能把祸国奸臣和士开调离中枢,可在他眼中,主张把和士开调走的这些人,才是奸臣。”
“而和士开,是任劳任怨的忠臣,有他在,就能做个无忧天子,只管吃喝玩乐就行了。”
说到这里,李笠坐起来,黄姈赶紧给他更衣。
“和士开,已经被齐国晋阳武勋逼着皇帝杀了,为河北的丢失负责,以和士开的头颅谢罪,然后呢?”
“和士开是先帝潜邸的心腹,死了,而现在,从潜邸时期就开始陪伴高纬的心腹韩长鸾,取而代之,成为皇权的代理人。”
“走了一个和士开,来了一个韩长鸾,这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少帝临朝,就必然出现如此结果。”
“话说回来,我再怎么勤政,再怎么苦心经营,建立起来的王朝,以及决策体制,终究是要以皇帝为运转核心的。”
“以后,碰到了奇葩接班人,碰到了少帝,现在这套体制就完了,然后就是改朝换代。”
黄姈停下给李笠系衣扣的手,看着他:“这也不能成为三郎怠政的理由呀。”
“你看你,着相了不是,我没怠政,仅仅是国君一人勤政,没什么用,我认为,制度建设更重要。”
“制度建设,是我真正要关心的大事,目的,当然是要确保资质平庸的子孙,或者年少的子孙,坐上位置后,能坐稳。”
李笠说着说着笑起来:“我出征期间,太子监国,但实际上,国务、政务的施行,主要由八座尚书会议来决定,不就做得很好么?”
“一般品级官员的任免、升迁,以及诸多事宜的协调,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又不是缺了某个人,国家机器就停转了。”
八座尚书,汉时起指的是尚书令(尚书高官官)、尚书仆射(尚书省贰官)、以及尚书省六(曹)尚书,加起来是八个人,称为“八座”。
时光流逝,到了萧梁时期,八座尚书,是尚书左、右仆射,以及六(曹)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