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高涨的士气,毛文龙心中欣慰,但没有说话,他看着手里的细作线报,眼中闪烁着寒光。
这是细作从赫图阿拉城发来的密报,言称建奴留在赫图阿拉城的兵马不过是汉军两万,旗人数千。
这样的规模,东江军出其不意,占据天机,加上此时辽东的大风沙于守城不利,完全可以一试!
努尔哈赤会倾国而出,攻掠辽沈,这一点毛文龙早有所料。
自己会出兵,估计奴酋事先也能料到,可是奴酋不可能想得到,东江军如今在朝廷的帮助下,已成了什么样子。
原本东江军只是在皮岛周围打打游击,最多不过派出孤军,北上去奴境深处捣乱而已。
可是现在,东江军的活动范围,从南方的皮岛,一直到北方的抚顺,甚至建奴的赫图阿拉老寨,也已经有探子舍命打入。
东江军在努尔哈赤围攻的时候,前往义州,配合朝廷渡海而来的钦差大臣,威逼城下,迫使金景瑞出兵协助。
努尔哈赤忽然南下,意图奇袭辽阳之时,毛文龙则挥军而上,以雷霆之势收复了宽甸六堡的八百里疆土。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作势进攻赫图阿拉,迫使努尔哈赤回师,而且动静闹得越大就越能扰乱奴酋心智。
一旦努尔哈赤因此做出了错误决定,这会对每一处战场有好处。
现在毛文龙担忧的是,东江军和建奴一样,每一战都是倾力而出,且根本输不起任何一仗。
他的身后是朝鲜,皮岛四面环海,毛文龙担忧要是细作的密报不准确,导致东江军在赫图阿拉城下损伤元气。
只怕日后,再无力牵制建奴出兵了。
而且朝廷三载以来为东江输送的大批物资、粮饷,还有天启皇帝在朝堂上的信任,都将付诸一炬。
毛文龙沉默不语,奇袭后金的赫图阿拉老寨,这个决定在当下来看,实在太过石破天惊。
毛承禄也若有所悟,他忽然问道:
“父帅,不若我们请示朝廷,再做定夺?”
毛文龙望他一眼,摇头道:
“来不及了。”
他心中知道,这一战已经到了全辽危急存亡的时候,定辽城已失,辽阳和沈阳没了联结,都是塞外孤城。
耽搁一天,都可能是另外一个局面。
这些天辽东风沙太大,只怕阻碍了朝廷援军,以致他们自福余卫而下,居然到今天还没有到。
看来不能枯等援军,要自己图谋成事!
想到这里,毛文龙站起来,果断说道:
“既然经略没有接下来的命令,那此时的命令,全由我毛文龙做主,一旦事败,也由我毛文龙一肩承担!”
“你们记住我这话,万一奇袭不成,上至经略大人,下到你们这些参将、千总,全无罪过,罪责在我一人。”
“父帅!”
“大帅——!”
毛承禄、孔有德及东江军诸将领纷纷起身,面色不甘。
“打了败仗,我等与大帅同罪!”
“有难同当,大帅受朝廷重用,难道就忘了昔日间我们兄弟收复镇江的情份了吗!”
毛文龙看着说话的老兵,掷地有声道:
“我没忘,可是战败总要有人顶罪!”
“经略大人辽事系于一身,屡遭弹劾,不得有失,你们都有家属,只有我毛文龙孤身一人,毫无牵挂!”
众人默然。
他们全都想起,毛文龙的家属在天启二年的铁山,随着数万百姓尽都被阿敏带领后金兵马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