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很急,但没人敢去开门。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就算是官兵也不见得都是好人。
“糟他娘的乃求货,你,还有你,翻墙进去。”一个很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咆哮。
“喏”
几个包着汗巾的黑影从墙头翻了进来,见到满坑满谷的人也是一惊,见这些人都没什么动作,便快速奔到门边咣啷将门闩取下,外面的人举着松油火把一拥而入。
顷刻间,山神庙里更加拥挤了,廊庑大殿仅有的一点缝隙里都站满了士兵。明晃晃的刀枪警告着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十余个兵簇拥着一个军官走进庙门,那军官边走边吩咐属下:“赶紧叫人烧水,受伤的弟兄要先包扎,睡一觉明天天一亮就走。”又扭过头对另一个说:“你去人堆里看看有没有壮丁,有就直接编进队伍里,再问问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别他娘的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跑的我头都晕了。”
“看这样子不像有壮丁……”那属下扫视了一圈,皱眉道。
军官走在挤满人的廊庑里,不满地道:“只要长了卵蛋能抡的起刀枪就行……”
说话间打量了一下两边蹲坐的逃难者,刚想说话又顿住,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突然停住脚步,跟着他进来的士兵却没有停下,而是往两边廊庑里走,其中两个还背着沉重的背囊,背囊里哐哐铛铛的金属撞击声,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背囊里装的是一副铁甲。
这些士兵虽然嘴上说着:“叨扰叨扰,承让承让……”之类的客气话,可脸上却没半分客气,挺着刀枪将那些还呆坐在地上的人赶起来,往中间的天井里赶,更有些直接被赶到了外面,但凡手脚慢一些,刀鞘枪梢就会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一时间女人叫娃娃哭,有几个曾经也是甲士现在上了年纪的老者忍不住喝骂“跟女人孩子逞什么能,有本事打胡竭狗去,欺负自己人算什么本事”,“这大下雨天,你们要把我们往哪里推”……
好在这群神情凶狠的士兵只是赶人,并不是真的要打人,下手也都留着力,更没有趁机抢夺别人身上的财物,所以被驱赶的人虽然喝骂愤恨,还是将地方腾挪给了这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兵痞。
那军官听见喝骂,皱了皱浓眉,扭头骂道:“糟他娘,分清点人,女人和小孩留在屋檐下避雨,男人不管。”
李胤和小五被拥挤的人群推来搡去的站了起来,小五抱着那个男娃,李胤则抱起那个还有些睡眼迷瞪的女孩,跟着人群往外走,这时,那个军官一指他们,道:“把这两个逃兵抓过来。”
李胤和小五两天没睡好觉,刚才迷瞪了一会儿,但还是不太清醒,脚下也有疲软,这幅拖沓懒散的模样被军官看见,顿时脸色更黑,抓他们的士兵见状,不由分说地朝浑身没伤的小五就是一刀柄。
小五正抱着男娃有些迷瞪,准备搓一搓眼里的眼屎,忽然挨了这么一下,顿时“嗷”一声惨叫,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人也往前一个踉跄,幸好他也算是刀枪箭雨中爬过来的,身手还算矫健,急切间稳住身形,没把怀里的孩子摔着。但也因为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心里自有一股戾气,哪里肯吃这个亏,眉毛一挑就要还手,被李胤一把拽住---好几个士兵已经见状围了上来,要是闹起来可讨不了好。
李胤将女娃放下,让这个懂事的姐姐带弟弟去廊庑下坐着,然后就这么看着那军官。
军官的脸很黑,粗眉大眼,削尖的下巴上密密黑黑的胡茬很是醒目,他用冷漠的眼神打量了两人很长时间,这才淡淡地问道:“你们是哪里的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