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笑则被夸得脸红耳赤,忍不住害臊得把头低下来。
但这反倒更给了宁卫民可借题发挥的借口,他故意指出。
“小曲,你千万不要低头。你需要坦然,你需要习惯,因为在你剩下的人生里,即使你不做服装模特了。也还是会有许多人会被你的外貌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你。你应该变得更强大,用在T台上学到的自信,无惧这些,才能轻松的生活。”
说完他就顺势把话题一转,再次全力鼓动曲笑的父母。
“曲笑的容貌上的天资是您们赐予的,她完全继承了父母优秀的基因。而无论您们现在是怎么看待服装模特的,能否原谅我。但至少总得承认,我把曲笑引入这一样,在眼光上是绝对没错的吧?”
“至于说到质疑和争议,其实某种程度上,真的避无可避。因为能力出众的人总要遭受别人的口舌非议,为自己的出色承担压力的。就是陈景润和聂卫平也是一样。”
“如果您们看过《哥德巴赫猜想》这片纪实报道,一定会知道,陈景润痴迷专业,在生活能力上是相当差的。那么如果不是专业上获得了成绩,他在别人眼中又是什么样子?难道他不会让人背后说嘴?”
“聂卫平更是这样了,您们或许还不清楚,这位九段高手从小痴迷下棋,甚至不惜旷课去下棋。从小就没少受父母老师的训斥。人人都认为他荒废学业,不务正业。可如今又怎么样呢?”
“事实就是,世界上没有完人。但天赋异禀的人是有的,天才是存在的。我真的认为曲笑在模特这个行业里就是顶尖的人才,她的努力和成绩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真的应该浪费这种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天赋。”
“可反过来说,难道曲笑不成为模特,她就不会引来流言蜚语吗?我看未必。人人渴求美丽的外表,但是有时太美了也是种罪过。相比因此束手不前,我认为不如勇敢积极面对。”
曲笑父母情不自禁互相对视了一眼。
未及开口,仅从他们的表情和眼神,宁卫民就已经觉察出他们内心的软化。
“话是这么说,可服装模特毕竟好说不好听啊,我们身为父母即使能理解女儿,别人又会怎么看待呢?人是活在社会中的,总要顾忌他人的看法。何况万一再出现与这次类似的情况,又怎么办?我们没办法跟亲戚朋友交代啊?”
“说的是啊,再说了。即使曲笑做的再好又能怎么样呢?你不是说服装模特只需要年轻的姑娘嘛。她又能做多久?我怎么看,这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谈不上什么事业。重文门旅馆毕竟是国家的铁饭碗,那才能管她一辈子。”
说实话,宁卫民此时真的暗中松了一口气。
因为话说到这个地步,情感上和观念上已经没有太大的阻碍。
曲笑父母最后的顾虑都是些现实的小问题,只要能说通这几点,就可以完美收官。
“叔叔,阿姨,你们的顾虑我非常理解。不过我也得说一句,您们的担心虽然有必要,可确实有些过虑了。”
“因为人们观念是会变的啊。据我所知,民国十六年,王府井才出现我国的第一批女店员。解放之后,广大妇女同志为了争取参加工作的权力,反对歧视,还专门开展过运动。还有去年开始,女性一改旧日传统,把裤子从右侧开口改在了正前方。”
“这些事儿在当时,哪一件不都是饱受非议,冒天下大不韪。可如今呢,人们还会非议这些吗?就连穿喇叭裤,烫头,抹口红,穿高跟鞋,不也越来越普遍了吗?”
“我不敢说您们目前需要承受的压力,会很轻松。但我肯定,您们会感到越来越轻松。眼下理智的处理方式,当然尽量要保密。而如果有人非议,我的意思,您们大可以把曲笑和领导的合照拿到单位给同事们看看。”
“又或者等到曲笑有演出的时候,我弄些票子来,请您们和亲戚朋友们都分别去看看。我相信只要看过曲笑表演的人,在现场切身感受过外宾、领导、媒体态度的人,一定会对曲笑的事业有全新的理解,对她的表演引以为荣的。”
“至于模特这个职业,曲笑究竟能走到什么高度,我不好说。这不仅看个人条件和持续努力,也得看运气。但我至少能保证一点,我们公司有在国内举办模特大赛的计划。曲笑还会有出国演出的机会。甚至是走出国门去参加比赛,为国争光的机会。”
“还有一点,您们也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模特是没有长久保证,可在国外是高收入群体。服装行业的前景也相当广阔。如果有一天曲笑从模特队伍退出,她也会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可以用所学的一切,为服装行业培训新的模特。”
“即便是目前国内的现实收入也还过得去。曲笑光一年演出下来,总有个三四千块外汇券。寻常人一年的收入只有六七百,曲笑一年挣的就是别人六七年。她真的有必要靠着死工资吗?”
“当然,单位那边的工作可以想办法维持着。如果时间能调开,她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兼任着干。如果时间不好协调,或者请假,或者是办个停薪留职也行。怎么也是个妥善的保障,不至于没了后路,终归不会吃亏的。您们认为呢?”
就这样,当宁卫民以一句反问结束劝解的时候。
曲笑的父母已经没办法再表达任何质疑了,彻底陷入了沉思。
嘿嘿,其实什么是天赋异禀啊?
这小子这张嘴才是天赋异禀。
那绝对是数千后刨出来还能完整保持着骨骼牙齿全貌的完美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