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民展露出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顺手把香烟递给了乔万林。
等到用打火机替乔万林点燃了香烟,这才继续说道。
“我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是想当然了!你刚才说的话没错,跑得太快是要摔跟头的。不瞒你说,我现在就感觉出来了。我就是正处于要摔大跟头的前一刻。”
“你想想,我为了做成这些事,那得罪了多少人啊!我在我们总公司那儿,已经差不多算把自己孤立起来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天天盯着我,憋着挑我的错儿,盼我倒霉呢。”
“你光看着我开汽车了,光看我大权在握了,那叫烈火烹油。再这样下去,我就该熟了,变成红盖儿螃蟹摆上桌让人拆胳膊卸腿儿了。”
“过去,我真的以为只要我功劳大,对公司有用处。我们总经理会站在我这边,一直支持我,护着我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忽然发现,我就是再重要,也没法跟一个公司的人比。”
“你看历史上那些孤臣,王安石,岳武穆,袁崇焕……有谁是有好下场的?功劳越大,死的越惨。我可不想坐以待毙,等别人的刀砍下来。我得自救啊。”
乔文林惊讶之余,也不禁深思起来。
“哎,让你这么一说,这个问题的确是很严重的。你的顾虑,也的确是有道理的。”
“谁让你小子这么能干呢?谁让你把别人的路都给堵上了呢?谁跟你比,工作成绩都黯淡无光。人家不恨你恨谁啊?”
“可我就纳闷了,难道这个时候,你不该夹起尾巴做人吗?怎么反过来,你要做更多的事儿呢?”
“我觉得你现在这种做法,和你的目标之间,可有点自相矛盾呀!你就不怕更刺激其他人,让情况加速恶化?”
宁卫民再次叹了口气。
“哎,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嘛。我琢磨着,公司如果真要收拾我,只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是我没用处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二是我还有用,可比不得带来的坏处大,于是公司两相其害取其轻。”
“所以啊,我要不做事的话,安于现状,等于纯粹找死。做事儿的话,别人嫉妒归嫉妒,多少还有一线生机。
“你别忘了,是我让游园会和雕塑展大获成功的,还让活动上了《新闻联播》。公司可没有马上就杀我这个功臣的道理。”
“而惦记着让我倒霉的人,或许也认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不靠谱,正好借此挑我的错处。这就让我有了时间缓冲,还能改变这一切。”
乔万林在权术上是有几分天赋的,立刻领悟。
“难怪呢,你办这些事儿这么仓促!难怪你非要把天坛公园和我们服务局也绑上你这趟贼船。你是想利用我们这些外部力量托着你,好让你们公司投鼠忌器啊!”
“一旦天坛这边的业务开展起来,你们公司想要拿下你,总得考虑考虑因此造成的损失和我们各方面的反应,是不是?”
“毕竟到时候,咱们合作的项目就成了大家的事儿,你这个核心人物相当重要。拿下你,也就不能你们一家说了算了。”
宁卫民撇了撇嘴,以一种疑似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眼神地瞥了乔万林一眼。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啊。什么叫上贼船啊?我宁卫民是亏待朋友的人吗?我办什么事儿,绝对是以互惠互利为原则。”
“甚至我敢打保票,我要干的事儿,就连我们公司,同样会从中获益的。我做人可是有底线的,有职业操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