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霍欣和她的父母,作为至亲,心灵上却距离得很远。
说句实话,这种关系着实的畸形。
彼此情感上的认同,实质上流于形式,完全是割裂的。
哪怕大家明明都知道应该一起努力去维护血缘上的亲近。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在一起时,仅靠生硬堆砌出的笑容里总有着演戏一样的因素,有着难以的生疏与客气。
尤其非常尴尬的是,在霍延平夫妇归国之后。
尽管他们尽了全部的心力,想要弥补多年来对女儿的愧疚,扭转这种不堪的局面。
但他们所期待的那种重塑家庭关系,三人能像正常父母和孩子一样,恢复信赖与亲密,几乎是没有可能再出现了。
因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些事情是没法重新来过的。
霍延平夫妇忽然间就发现,自己的女儿不但早已经长大了,而且还长成了他们并不期待的样子。
女儿早就不再需要他们自以为能让她开心、幸福的那些东西了。
如今他们想给予女儿的,似乎反倒还被她排斥与嫌弃呢。
就比如说,这次霍延平和黄靖华归国前,精心给女儿挑选的礼物——一个德国根德牌(GRUNDIG)的小收录机。
女儿就没怎么当回事。
表面上虽然霍欣笑吟吟的接过来,也谢过了。
但她转手就送给了姨妈的女儿,她的表姐。
对此,霍延平虽然有点心疼自己几乎一个月的工资,外加补贴就这么没了,可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毕竟霍欣长期受到妻妹一家的照应。
他本来还以为这是霍欣有意而为,作为一种受惠于人的报答。
尤其看到妻妹一家对此是那么高兴。
他对女儿的不小气甚至还有几分默默的欣赏。
可很快他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了。
因为霍欣的大方的基础,是她真的不在乎,而不是出于报答和人际关系的考虑。
她自己用着一个索尼牌的小收录机。
远比那个根德牌的更时髦,更小巧,也更高级。
既可以别在腰间的皮带上,也可以放在书包里。
而且还有一副耳机。
可以随时随地,全情投入地听英语、听音乐。
完全不会受到嘈杂环境的干扰。
尤其是价格高昂,霍延平私下一打听,只有友谊商店里有售,而且要三百八十块外汇券啊。
那几乎能买一个大个儿的先锋四喇叭了。
再看看女儿听的那些磁带,几乎也有上百盘,还都是正版,没有串的磁带。
霍延平不禁为之暗暗咋舌。
便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询问,“我们寄回来的钱,你全买了这些东西了?”
哪儿知道女儿直接笑弯了腰。
“爸,您也太小瞧人了。从去年起,你们寄给我的钱,我就再没动过,回头我就给你们存折。告诉您,这都是我自己的钱,我挣的。”
霍延平很难相信。
“你挣的?你的工资能有几个钱?”
“我们外企收入高呗,我的收入可比您多。”
跟着霍欣又公开发表对德国货的鄙夷。
“爸,不是我说啊,您看问题,不能太死心眼了。就比如,欧洲也不是样样都好,家电就差远了。您看您头几年从国外买回来那个傻大黑粗的电视,什么德律风根牌的。死沉死沉的。画面颜色也不好。您再看看人家日本货,那是什么样?还有您这回买的这小收录机,哪儿有索尼的好啊。您和妈呀,要是驻日就好了,如今在欧洲待的眼光都变差了……”
霍延平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女儿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