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铃的画廊开业活动接近尾声。
钟冯青陆沉母子俩跟江家一众人道别后,坐上早已等候在外的车。
车内一片安静,连开车的司机,都安静得仿佛连呼吸也无。
这时候。
凝视着窗外风景的钟冯青,头也不回,就突然发问:
“你和江棠……关系不错?”
陆沉往她看了一眼。
“还好。”
钟冯青仍然侧对着陆沉,嘴角像是有笑。
“可我第一次看到,你会对谁,有着那样的神情。”
陆沉呼吸微滞。
车内的空气也仿佛停止流动。
前排司机的呼吸声更轻,生怕惊扰到后座母子间的紧绷。
陆沉抿着唇,垂落收敛的眉眼堆霜积雪,眼底极快闪过暗光,又迅速归于平静。
他以平常的语气陈述道:
“也许,因为我没有朋友。”
钟冯青手心攥紧,又很快松开。
她刻意抬起下巴:
“你不需要朋友,你只需要追随你的人,你是陆沉,是陆家未来的家主。”
陆沉毫无反应。
大概是因为这句话他已经听说无数遍。
从母亲哭泣抱着他,他暗自发誓;
到母亲疯狂又执着,他无动于衷。
这句话,涵盖过他的整个人生。
“我知道。”
明明是听过很多次的回答,但这次,钟冯青有些慌,她猛地伸手攥紧陆沉的小臂,试图将力道压迫在陆沉身上。
可惜,陆沉早已经不是曾经纤弱无力的幼童。
他的身体经过经年累月的锻炼,手臂上也覆盖着肌肉,平时看上去不显,但钟冯青掐上去的时候,硬邦邦地像石头。
钟冯青无法撼动,她只能试图从陆沉眼底寻找真正答案。
最后,她没能在陆沉幽黑眼底看到任何东西。
陆沉平静地回视,不避不拒。
反倒让钟冯青心里一惊,下意识松开手。
陆沉抬手抚平袖子上被钟冯青抓出的褶皱,不咸不淡地说道:
“您今天似乎有些失态。”
钟冯青扶着额头,也觉得今天自己不对劲。
不然怎么会先后被两个人吓到。
不过是两个孩子。
车子一路开回陆宅。
钟冯青下车,就叫家庭医生来为她看病。
陆沉对此不作理会,径直回到房间。
他的房间墙壁上,也挂着以前学画画时留下的画作。
放眼看过去,陆沉早已经忘记当初是带着什么心情绘下的那些笔触,只觉得它们陌生而遥远,就像是另外一个他的产物。
陆沉静静站着看了会儿,就忽然扭头走进书房,从柜子角落翻出素描本跟画具。
他一闭眼,脑海里便浮动着瑰丽绚烂的色彩。
灵感自动碰撞出火花,线条天然拼凑成形状。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不消片刻,纯白纸面上多出一道模糊人影。
画画是学会了便能刻进骨子里的技能,就算陆沉已经好些年没有碰过画笔,但是现在拿出的成果,仍然不会比巅峰时期逊色多少。
纸面上的人影也是栩栩如生,灵动韵致。
她侧对着陆沉,正专心致志地仰头看着什么。
朦胧光影笼罩着她,让她也与色彩的世界融为一体。
不用猜,素描本上的侧影,就是正在看画展的江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