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李桑柔叹了口气。
“你这话,”顾晞摇头而笑,“很早的时候,我跟大哥说过一回类似的话。”
顾晞的话顿住,那一回,他和大哥说的是阿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所起,就一往而深。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约就像我现在很想念姨母。一想起姨母,不是不知所起,而是,都是一件一件的事。
我自小练功,起得极早,不管多早,一睁眼,姨母必定在旁边。
我闭着眼睛哭,姨母就抱着我,说我:晞哥儿哭成一只小花猫啦,今天哭成小花猫,也要练的像一只小花猫那样,又灵巧又厉害。
我书念得好,夫子夸奖我了,姨母开心的抱着我转圈。
我小时候,父亲见到我时,总是一脸严肃的瞪着我,我那时候很怕他,姨母就站在我后面,跟我说:晞哥儿,把头抬起来,他瞪你,你也瞪着他,他不慈,你就不必孝。”
李桑柔听的抬手拍了下巴掌。
顾晞失笑,侧头看着李桑柔,“大哥说你满身江湖匪气,倒没说错。”
“我不过觉得先章皇后极其明理明白,说得对而已。”李桑柔笑道。
“以前念书,夫子说,世人怀念故乡,怀念某地,不是因为那些地方,而是因为在那些地方的人,和事,他怀念的,是陪过他的人,是经历的事,是他在那儿的一段过往而已。
我觉得情应该也是如此,某一个人,你想念她,就会想到和她一起说过的话,一起经历过的事,一起看过的景,而不是看上一眼,就一往而深,那岂不是一片虚空?”顾晞接着道。
“这是你。有些人,就是看了一眼,一眼万年,一往而深,从此不能自拨。
这世上的人,多的如恒河沙,人多了,就是啥人都有。
不能因为你不是那样,就觉得不会有那样的人,也不该因为你不是那样,就觉得别人那样不对。”李桑柔有几分感慨。
怎么会没有一见钟情,一眼万年呢!从前,他对她就是这样,从看到她那一眼起,情根深种,直到她死,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从来没辜负过他那份一往情深。
“嗯。”顾晞看着李桑柔,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两人沿着小巷,穿到金梁桥街,顾晞示意前面的热闹,“逛逛街?”
“好。你极少逛街吧?”李桑柔笑问了句。
“嗯,没逛过街,小时候姨母不放心,回到睿亲王府头些年,没有逛街的心情,这些年一直忙得很,再说,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逛的。”顾晞和李桑柔并肩,缓步走进热闹市井中。
“我喜欢逛街。”李桑柔的话顿住,抬下巴示意从四周围上来的众小厮,“你的功夫恢复了吧?就是没恢复也没什么,我护得住你,让他们散开吧,被他们团团圈在中间,还有什么意思?”
“你护得住我?你这话!我现在不是当年受伤的时候,用不着你护。”顾晞失笑出声,挥手示意诸小厮退下。
“你的功夫堂堂正正,是用来冲锋陷阵,面对面冲杀的,我的功夫是用来悄无声息的杀人,路数不同,战场之上,我的功夫没用,但这会儿,是该我护着你。”李桑柔笑盈盈。
顾晞唉了一声,笑着摇头,却没反驳。
确实如她所说,论诡计多端暗中杀人,他远不如她。
路过一家帽店,顾晞看到挑在外面的一顶鹅黄幞头,指了指幞头,示意李桑柔看,“你那个黑马,怎么净喜欢这种鲜嫩的颜色。”
“你难道不喜欢?这样好看的颜色,谁看了都喜欢。只不过,有些人就是喜欢喜欢而已,不敢往身上穿,黑马性子直,喜欢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