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好的龙井?”
徐掌柜似乎是没想到这从山上下来的野小子居然能有这样的品位……还能品出这茶叶的道道!
“呵呵,公子好眼力,这确实是上好的香林,我拖了好大的关系才弄到手的。”徐掌柜笑呵呵的道:“虽然这茶叶每年在我手中的量很有限,但只要是贵山的人来,不论是何等身份,徐某都是以此茶招待。”
言下之意,却是在阐述他对平海寨的人有多么的重视。
沈白静静的听着,心中揣摩着徐掌柜的用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董万里刚才的先声夺人太过惊世骇俗,人家跟你平海寨的人硬的拼不起,索性就使软刀子,反正压你的进货价那肯定是压定了。
估计下一步,这姓徐的就得开始哭穷了。
“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徐掌柜笑眯眯的问道。
沈白用茶盖轻轻的敲打着茶盏,道:“上一次,鄙寨六当家的携着这季度的货,给掌柜的送来,却让掌柜的给撵回去了,岳丈特意来让我前来问问,是不是六当家的出言无状,得罪了掌柜的?也顺带让我给掌柜的赔个不是。”
徐掌柜连连摆手:“不曾不曾,六当家的和徐某合作多年,彼此之间关系好着呢,徐某人驳了谁,却也不能驳六当家的面子。”
沈白放下了手中茶杯,故作疑惑道:“那六当家的货,为什么会全盘带回山寨?徐掌柜的,我们山寨上的货,若是要运下来一次,那可是相当的麻烦,既要躲避官府的耳目,又不能让旁人起疑,很不好弄的。”
徐掌柜见沈白揣着明白装糊涂,心中狠狠的鄙视了这位平海寨的新姑爷一把。
不过他还是笑呵呵的解释道:“原来六当家的没有跟尧兄和寨中的弟兄们说清楚……也罢,徐某人就跟公子解释一下。”
说罢,却见徐掌柜眨了眨眼,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徐掌柜这一出手,着实是把沈白吓了一跳。
我勒个去……这姓徐的说哭就哭,一点预兆都没有,单凭这份本事,日后就是当个江南首富,也绝对是够资格,这可真是个能人啊!
看来天底下本领高强的人多了,我可不能小觑了天下豪杰。
徐掌柜伸了伸手,却有伙计麻利的将手帕递上。
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无奈道:“七年前,老夫刚刚创立德记铺,第一批货就被贼寇劫走,险些失了全部身家,命在旦夕,若非尧寨主出面,替老夫问劫匪要回了那批货,哪有老夫的现在……老夫说什么也不能对不住大当家……”
说到这,他又擦了擦眼泪,抽噎道:“这些年,老夫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和大当家的做生意,其实不是老夫差你平海寨的那点货,纯粹就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可是眼下时局艰难,近些年来大批北方商人涌入两浙,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盈余愈少,老夫的生意看着大,实则已是苟延残喘,如风中浮萍,摇摇欲坠……因此才斗胆让六当家的给尧寨主带话回去,将这成本折上一半……不然老夫委实是坚持不下去了。”
沈白闻言挑了挑眉,道:“徐掌柜,据我所知,平海寨给你供货的价格,在整个杭州府,怕都是最低的吧?”
徐掌柜叹气道:“价格低是不假,但是你们的货毕竟是不能上明面的,为了防你们的货被官府查出来,包括运转、仓敖、还有运货时跟哨卡和府衙的打点,都多了一大块的支出,这些都是跟你合作所连带的花销啊!原先老夫生意好,这些就无所谓了,为了恩公赔点就赔点,但现在……唉,撑不住了。”
徐掌柜放下手帕,长叹道:“生意黄了不要紧,但老夫手下还有许多人跟着老夫吃饭,老夫的生意垮了,他们该如何生活?”
话音落时,便见旁边的伙计匆忙配合:“掌柜的,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指着我这点钱吃饭,您可一定要坚持下去呀,德记铺若是完了,我全家也就完了!”
说罢,那伙计还”噗通”一声跪下了。
徐掌柜看向沈白,冲着那伙计伸了伸手,意思是:你看看,我没撒谎吧?
看着徐掌柜有理有据,情深意切的留着眼泪将这些话全都说完,沈白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压成本的时候,六当家连屁都不放一个,就颠屁颠的跑回山寨了。
着实是说不过人家呀!
别说是一个六当家,便是山寨几千人都下来跟他耍嘴皮子,照样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