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到时候哪怕心里明知道刘钰说的再开拓很有道理,却也会心生疑虑担忧。
对倭一战,既然自信满满,必能胜之,何不趁此机会“识大体”、“真忠国”,先退后而进之。
李欗年幼,不知军事,但其身为皇子,心知肚明是来接刘钰的班的。
那么李欗就应该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计算手底下的人立下再大的功,也威胁不到他的位子。
既如此,李欗必虚心纳言,不会刚愎自用非要表现自己。
参谋制度既已成熟,海军临阵又有上好的军官生,唯一担心的就是李欗亲自带兵傻呵呵的非往泥潭、滩涂、河口里钻。
但李欗是皇子,又是明显的海军接班者,那么此事就不用担心李欗非要表现自己,这也就连最后的意外都不存在了。
既如此,若将来还想更进一步,此时便要退后一步。
而此时退,南洋一战皇帝或可再启用为帅,因为荷兰不比日本。
但到时候,那就是依着军改后的思路,勋贵出镇领军,而非一手建起海军的大将领军。
虽人为同一人,在皇帝眼中却是两个人。
田贞仪可能并不太懂战略,但是却懂朝中人心这些事,她半句没提对倭的战略,只是在刘钰绝对自信的基础上,提出了针对人心的想法。
甚至田贞仪也不知道刘钰到底想要什么,但之前的信上她就问过刘钰了。
要想清楚,将来是做“安西大都护”、还是“左仆射”。
如果认为要做的事,非要做成“安西大都护”方可成,那么就抓着海军,在皇帝的信任消散之前,南下南洋。
如果认为要做的事,终究还要落实在庙堂之上、江湖之远,那就不如趁此机会,在一个想要攻讦的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时机,扔下海军,回京。
朝廷里的事,比之外面难做。
或许不喜欢朝中的气氛,或许觉得在朝中掣肘太多,或是觉得不喜欢朝中的玩法规矩,但既是心思在内,外不过是为了内,那总要去面对的。
既要内,那就要学会朝中的规矩,从心所欲不逾矩方为本事。
不管是编练新军也好、建设海军也罢,那都不是从心所欲不逾矩,而是在无规矩处定规矩,难度大不一样。
圣人所言的从心所欲不逾矩,那才是庙堂高手。
既如此,不如趁此机会,以此时退,为将来进,学学朝中规矩、做事手段。
初时不会,则可不鸣。潜心观察,闷声蛰伏。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此时退一步,比之一直执掌海军南下南洋后再入朝堂,更好一些。
免得到时候功高震主、君臣生罅、不通朝堂事。
若非要掌军,要么拿下南洋后,永不入朝;要么,就不要一直执掌海军拿下南洋再入朝。
所以,问题就在于,止于何处?
拿下南洋,是不是一切问题就都不用管了、自会风顺而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