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的规矩,则是需要有人带头当头羊,百姓才敢动,而且不管是百姓还是头羊,心里都清楚头羊将来是要被献祭的。
这些自己知道要被献祭的人,反倒是内心充满了满足感,仿佛自己“成圣”了一般。**灭亡,脑内多巴胺却急速分泌,在临死前直接体验了一把精神上的高阶贵族感,因为武家制度下肉身没法跃迁到高阶贵族。
双方的思维方式不太一样,故而松田堪右卫门没有接那封信,而是笑道:“唐国的皇子,我们并不怕死。只是希望您能够信守承诺,能够实行仁义。我们早已有了死的觉悟了。”
“至于那些跟随你们效力的小百姓,他们在追随你们的时候,也应该做好了将来失败的觉悟。”
李欗不置可否。
一旁的军官却想,这可未必,你们好像特愿意替别人做决定。你们死不死的,我们还真不是很在意。只是当地的百姓若因为帮我们做事而死太多,将来在这里开关,怕多有不便。
正要劝一下李欗的时候,李欗却主动道:“你等皆有必死之心,但我亦曾说过要行仁义之事。你有你的觉悟,我有我的仁义。你只把信交给他们就是。”
信交到松田堪右卫门的手中,又叫人在米子张贴告示,示意天朝不会忘却那些帮着天朝挖土运粮的百姓,必要保百姓安危,以将书信交于倭人将领,若杀一百姓,则杀一被俘的武士;杀一千百姓,则破一座山城云云。
随后,一夜之间,米子的大军撤的一个不剩。
除了留下的灶坑和扎营痕迹外,仿佛大顺军根本不曾来过一般。胆小的百姓躲入了山中,相信大顺的留在家里等待命运的宣判。
松田堪右卫门等一揆的领袖人物,则抱着自己的刀,带着信,等待大军前来。
借助这封信,松田堪右卫门等人见到了太田资晴。
读过那封信后,太田资晴的脸色极为难看。大顺军撤走前,把告示贴的到处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为本地的百姓求情,施加威胁。
杀,当地百姓都会知道大顺好、自己头顶山的老爷们坏。
不杀,当地百姓也不会感激他太田资晴分毫,反倒觉得是大顺的威胁起了作用。
太田资晴心道,果然是天朝人物,心思之深、着实可叹。善用民意,实非己所能及。
脸色难看至极,终于嘲讽地问松田堪右卫门道:“你既是武士,要做大事,便要有死的觉悟。难道要靠别人的求情,来保全自己的性命吗?”
“大人错了。我只是为了成全中华皇子的仁义,并且希望知道我自己是否错了。如果他说的那些仁义的话,都能做到,那么我带着人帮他攻打松江城,便没有做错;如果他说的那些仁义的话,不能做到,那我就错了。到时候,我自会切腹谢罪。难道大人以为我是为了苟活才来送这封信的吗?”
一句话顶的太田资晴没法再说下去,叫人把这几个领头一揆的先关押起来。但随后又嘱咐手下,要保留他们的性命。
大顺会不会真的为了一揆的百姓来报复?这个太田资晴也说不准,但他知道,不要把事情做绝。
因为……他感觉,这场战争,没有赢的希望了。
一天之内,撤的干干净净;驻扎期间,于百姓秋毫无犯,甚至买东西给钱。
只这两点,已经让他感觉到了绝望。
而更大的危机感,还在之后的思索中越发加剧。
救火战术,看似成功了,但实际上卵用没有。就沿海的这些城堡,以松江城为样板,只怕没有一个能撑到救火队抵达。
这就像是江户整日发生的火灾,救火队抵达之后,火把该烧的都烧没了,可谁又知道下一次火会在什么位置燃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