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坚船利炮,日本国连大顺的海军都尚拱手难敌,又怎能独自敌过西洋人百倍的战舰呢?”
把那套所谓的“大东亚”的共荣扯淡的话,稍微换了个说法,说明了朝贡天朝的重要意义。
嘴上有意无意地提着西洋人军舰的强大,听起来像是在恐吓,但其实另有深意。
赵百泉听到刘钰这番话,心道鹰娑伯这话可说的不太妙。本朝能够胜的如此顺利,皆因海军舰船之利。
如今却说西洋人也有舰船,甚至强于天朝百倍,这虽是为了吓唬一番倭人,但只恐倭人另有心思,乃至拼命造舰。
心里想着要不要出言想办法提醒一下刘钰,可一时间也没有其余主意。他能想到的,无非都是一些礼政府能说的屁话,又是天命又是礼义的,但这两年经历了琉球、朝鲜、对马的事,让他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这一套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了。
他却不知道刘钰一点都不怕日本造舰,反而巴不得日本尝试造舰。把有限的钱财扔到必然失败的舰队上。
说了半天朝贡的巨大意义,明知是别有用心,对面的几人还都听进去了一些。
不管是大顺还是日本,此时对外面的世界,表现的都像是一个草履虫,只能有应激反应:从隆庆开关到日本锁国;从禁教到贸易,都是受到刺激之后的反馈而已。
只是考虑到距离太远,等着占了印度、东南亚,真正开始有能力刺激东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西洋人的刺激,并不是太大。
刘钰一直在做的,便是既然西洋人暂时来不了,那么就仿造出一个西洋。
让大顺看看若是西洋人的军舰和火器阵法,现在有能力对大顺开战,大顺是否能够抵挡。
打日本对于朝政的目的,就是用自己训练的这些人,伪造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西洋人的刺激。
这个刺激,是有效的。
既对大顺有效,也对日本有效。
昭仁听完刘钰的话,也陷入了思索,心里虽然有些质疑刘钰是不是夸大了西洋人海军的规模——大顺的海军都逼得日本无力防守,百倍规模,那得是什么样——但也确实得到了刺激之后的反馈。
只是对刘钰的那套言辞,觉得实在是有些强词说理了。
然而接下来刘钰的一番话,让昭仁等辈,都有些骇然了。
“天朝此番出征,实有灭国之愿。只是天子仁慈,以大局为重,才如此打下去。所为者,就是将来抗争西洋。”
“或许你们不信,然则就是如此。日本国之政局,天朝岂不知晓?以史为鉴,什么样的情况不曾见过?”
“长州藩又非鹿儿岛,何以非要对长州藩动手?不过是震慑西南诸藩而已。”
“震慑西南诸藩,不过是保幕府稳定。否则又恐有昔年战国之乱,百姓血流成河,亦或者各藩结交西夷,各自为政。”
“昔年之高山重友,身为大名,不惜放弃一切,远走吕宋,只为信教。再如伊达政宗、小西行长、大友宗麟者,皆为切支丹教徒。”
“若幕府权威尽失,战国之乱再起,不但百姓血流成河,亦有勾结西夷之大祸。”
“故而,天朝既不曾与幕府旗本野战、亦不曾非要取消幕府已成礼制,皆为大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