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忽悠起来怕是极难。
德川吉宗又道:“唐人又要求更易年号,此事可有先例?”
“回父亲,有先例。昔者,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政上表,亦自称‘臣源义政诚惶诫恐,顿首谨言’。所用的,也是用大明之成化十一年,而未用本国年号之文明七年。”
这倒不是提前准备的,而是他本来就博闻强识,又颇通古学、和学,所看书册又多。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日多读书,总有一天会用得上,好处也是极大。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一旦答出来,那定是能在父亲那加不少分的。
现在的情况,德川宗武内心也有计较,这时候就不要去考虑什么“兄友弟恭”的形象了。
都到这一步了,幕府将来需要的,不是一个懦弱的、兄友弟恭的守成之辈;而是一个锐气进取、聪明伶俐,能施展才华的聪慧之主。
幕府今后要面对一大堆的烂摊子,此诚千年未有之变局。
至少,这是德川宗武认为的,若不然自己终究是没有机会的。
他已经知道了条约的内容,也知道在条约上,签订日期的时候,中日双方各自用各自的年号,又道:“昔日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满首次致书大明,说的是‘通好’。故而在后面,用的仍是本国应永年号。待得册封之后,方用大明之年号。”
“唐人此番作为,亦不过是觉得,这条约有些苛刻,不该对朝贡国用。所以,在朝贡之前,唐人其实亦承认日本国独立,逼着签订条约,不是对朝贡国苛刻,而是对敌国苛刻;但朝贡之后,就要另有说法。”
“如今唐人兵备强盛,非日本之所能敌。又兼日后开埠,昔者,藤原不比作《大宝令》,曰:天皇,诏书所称;皇帝,华夷所称。如今东西二天子、各自称中华已无可能,唐人又最在意此事,故而天皇、年号之事,万勿纠结。”
“此等虚名,实靠武备。”
德川吉宗又点了点头。
两次轻微的点头,在德川宗武看来,当真如久旱之甘霖,心头那团火更盛。
跪都跪了,也不差磕个头了。要是都跪下了,还在纠结磕三个头还是磕四个头,那就是在小处聪明、在大处愚笨了。
德川宗武的回答,很合乎德川吉宗的胃口。这种虚名虚礼,实在没有必要耍这种小聪明,否则将来很可能因为这件事再挨一顿打。
松平辉贞的密信上说的很明白,刘钰告诉他,朝中一大堆的武将都盼着继续打下去。
有胜无败的仗,谁不愿意来刷一刷功勋?
只是朝廷压着,并无全占日本之意。但真要是给脸不要脸,大顺未必就不能继续打,而且稍微换一下策略就是。
整个九州岛就那么一小撮谱代大名,剩下的全是一群各有心思的,大顺未必就非要出多少兵,拉一派打一派的本事还是有的。
打到关东去、将军轮流当。出力最多者、册封日本王。旧地换新田,石高翻一番。大顺要九州,九州诸藩之封地,换到本州,这有何难?
本来这场仗,就是靠着刘钰的配合,幕府才从险境里反拿回了主动权,现在若不做出点态度反去招惹刘钰,耍些小聪明,怕是失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