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武士不可能自己反对自己,建议德川吉宗放弃将军的位置,以个人的号召力去民间搞一揆,去做陈胜吴广。
这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但玩笑的背后,德川吉宗看出的却是刘钰对日本复仇可能的不屑一顾。
因为,这件事根本就做不到。
如果幕府做不到,也就意味着不是没有路,而是唯一的一条路你不走。
“刘君莫不是消遣老夫?”
“这是唯一的路。既然不想走,那咱们还是谈谈朝贡之后的事。将军,我朝已经售卖给你了军舰和火器;征战途中,也给足了幕府颜面。何去何从,将军总要给个说法。安心的做个藩属,保德川氏之宗庙不灭,为什么非要富国强兵呢?如今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日后的天下格局,便是东西之争,便是恶狗打架也需选出个头领。放眼周边,能做这首领的,唯独天朝,将军为什么还要执着呢?将军若不欲效陈涉故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便无路可走了。”
德川吉宗叹息一声,又写道:“荷兰,小国也,亦可争雄;英国,亦岛国也,也曾在平户开办商馆,与荷兰争斗。他们可以做到,我总觉得日本也有一条路可以走,未必如刘君所言,只有那一条路。”
刘钰这回真的笑了,回了短短的一句话。
“欧罗巴没有一个体量巨大的天朝在旁边盯着。不要想着刻舟求剑了。”
德川吉宗看到这一行字,自是想到了日本两次希望走出去的打算,都被天朝生生扼杀。
唐时白江口、明时壬辰乱。
半晌,刘钰又递过去一张纸条。
“日本国的命,就是如此。若在欧罗巴,必可为一大国。但在天朝万里之内,日本有何路可走?纵将来复国强兵,第一步就还是复平秀吉之旧途,奔朝鲜。可将军扪心自问,现在还能做到吗?”
“既做不到,那又何故强要逆天而行?老老实实为天朝做个守土官长,难道不好吗?天朝自会体谅幕府之用心,在这里我可保证,若将军能答允几个条件,天朝亦可保证若有倒幕者,天朝必出兵。”
“将军好好想想,这一次天朝出兵,若是换个战略,幕府还在吗?是存、是亡,尚且在天朝一念之间,将军却还想着勾践灭吴旧事,这就是不智了。”
“海关的税收给了幕府,诸藩也不准贸易,幕府只要操作得当,便可府库充盈。”
“至于日本……将军何必去想?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足利氏如今何在?丰臣氏如今何在?若德川氏都消亡了,日本兴盛,又和将军一族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将军辞去将军去做陈涉,不过是玩笑。但也是提醒将军,要提防的对象是谁。将军之大敌,在内,不在外。”
“大顺不是幕府的敌人,而是幕府最好的盟友。我就问将军一句话,将军是否有为日本之崛起而不惜身死族灭之壮志?若有,还请辞将军之位,振臂高呼,组建奇兵,以抗各藩正兵武士,推翻幕府、推翻诸藩,重分利益,行始皇集权之政,效唐宗科举天下英雄尽入彀中,均田办学,唯才是举。”
“若不能,我也只问将军一个问题。”
德川吉宗心想这不是笑话吗?幕府将军推翻幕府、武家领袖推翻武家制度?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
但刘钰的提醒,也让德川吉宗心悦诚服。确实,站在幕府的角度来看,大顺只想要钱而已,而真要是有人真的要学天朝制度,那是要命的。
无奈之下,冲着刘钰点点头,示意请刘钰问要问的那个问题。
“大顺如今军舰、水手、以及新军、火器、操练、军饷的总花费,至今堆积当有三千万两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