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喝多了日本那边沿用唐时的茶沫子煮茶法,今日喝上一杯清茶,说不出的畅快。
刘钰也没主动说话,既是李欗邀他品茶,定是有事,自己也就没必要先问。
“父皇有意重建安东大都督府,又恐藩属惊诧,是故改名为护藩都护。驻釜山,总领釜山、对马、日本、鲸海等地的防御。”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王道过于柔仁、霸道过于强横。是故这护藩都护,也是一文一武。文者处置朝鲜、日本礼仪接待;武者负责监视朝鲜、日本,提防倭寇之乱再起。”
“陆军不必在釜山常驻,只留少量守卫棱堡、炮台的即可。主要还是海军负责。父皇之意,以为海疆万里,不能只驻京畿门户。是故要重分管辖,设置京畿海防都督,管天津卫、旅顺口、威海等事务。以旅顺、威海为门锁,锁住渤海,此重地也。而釜山、鲸海、日本这边,也需选一个懂海事、通贸易之辈,以免礼政府的人不知海事、贸易,只知仁者王道,以致受损。”
“再者,父皇也说,这一次算是真正知道了朝贡到底是怎么回事。掩耳盗铃太久了,得了赵百泉的上书方知,原来这世上有两个朝鲜。一个是大家站在京城里想象出来的朝鲜国、一个是真正正正在汉四郡旧地的朝鲜国,完全不一样。”
“若只有文官,多半会指责这不守礼、那不合义,反倒容易使得藩属心惊,以为竟要郡县朝鲜,寝食难安。是故这护藩都护一职,还是以武者为正、文者为副。盯紧倭国,监督朝鲜。”
这些旨意是直接给李欗的,刘钰也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无非就是现在海军要正式化了、要有官职了,那么提名、选拔的恩德,那就交给李欗,而不是他刘钰。
到时候一边是师生情谊、一边是知遇简拔之恩,总也能分掉一些刘钰在海军里的威望。
至于拆分海军,也确实该拆。
京畿重地自要守卫,鲸海、江南、广东等地,也都需要海军守卫,看来皇帝是真的对旧水师彻底绝望了,也真的不放心将朝廷的财税重地、距离西洋人最近的南方,交由旧水师守卫。
京畿海防都督,不用想,肯定是留给李欗的。用旅顺和威海做门锁,总部放在天津,这脑子也是够用的。
至于这个驻釜山的护藩都护正使,看来也是想把简拔知遇的恩德交由李欗。想通此处,刘钰放下茶盅,笑道:“此事,殿下自决。陛下问的是殿下,非是在下。”
李欗亦是笑笑,又道:“事虽如此,可我毕竟阅历不足。简拔一事,唯才是举,军官中才气能服众者,无非就那么几人。”
“驻节釜山,气候宜人,又管贸易诸事,可谓是美差。若论才能道德,我本欲向父皇举荐米子明。但鹰娑伯也言,好钢当用在刀刃上。此人才能绝伦,治军严谨,又是鹰娑伯故旧之交,自小为伴当。”
“鹰娑伯虽入京了,但依旧有经略南洋之心,日后若是下南洋,朝中必是要用鹰娑伯的。而且我知道米子明往瑞典时候,鹰娑伯也派人前往了广东考察海港,又招募了不少闽粤水手。”
“鉴于此,是以我便没有举荐米子明做这护藩都护使,而是举荐他往广东。”
李欗略微解释了一下,有些事不解释清楚,容易产生一些隔阂。
驻扎釜山,确实是个美差,商贾贸易、气候宜人,若非朝廷定下一文一武,武者先从海军中挑选,只怕朝中围绕这个差事就要先抢破头。
反倒是闽粤之地,一切草创,海军绝大多数又都是京畿、胶辽等地的人,闽粤气候炎热,而且现在军港之类也都没有,着实不如在釜山舒服。
米子明又是刘钰的心腹人,举荐去哪,代表着李欗的一种态度,也是因此才怕刘钰误会,若不说开,日后万一有了隔阂,那就不好了。
但这种可以明说的东西之外,还有更深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