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这是一件好事。
整个爪哇,至少有七八万没有居留证的华人。如果每个人缴纳两个银币,就是将近二十万银币,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以极大地缓解巴达维亚的财政危机。
以及……只需要统计者和会计们稍作手段,二一添作五,入公账一半,就是十万银币,惯例总督拿大头,剩下大家分一分。其乐融融、和乐且耽。
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连城外华人起义造反这件事,也不再那么让他糟心了。
…………
两日后,已经休息好了的史世用正式会见了瓦尔克尼尔。
他也不怎么会谈判,但却记得那个潜伏在这里的细作说的几件事,自己只要尽力促成这几件事就好。
剩下的正事,朝廷之后会再派人来的。他来也就是先稳住巴达维亚华人的情绪,朝廷担心酿成大屠杀,影响日后对南洋的统治——主要是考虑到屠杀完后,官方移民还得花大钱,几万两银子的人头税要是用在死了之后的移民上,杯水车薪,连个水花都飘不起来。
既是现在起事者已经向南退去,正需时间,史世用就直接道:“实不相瞒,圣天子并不知道这里最近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这人头税并未有荷兰国王的王命。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同意缴纳这笔钱的。”
瓦尔克尼尔费心费力地解释了一下,说清楚了巴达维亚与荷兰没有任何的关系,是公司财产,而不是荷兰的领地。
“特使先生,就像是您的庄园里,您要摆放什么样的装饰、种植什么样的花,还需要考虑你们天子的意见吗?”
史世用愕然道:“当然!僭越之物不可乱用、逾制之色不可擅使。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啊,你难道没有去过你们这里唐人雷珍兰的庄园?哪怕在这里,他也不敢用七间正堂啊!是他盖不起吗?”
这愕然既是纯粹自然的反应,也有一些明知而故意的错愕。史世用也算是和刘钰颇多接触,知道这东印度公司是个什么玩意儿,若是换了深知义理的,怕是要惊诧莫名,回去就上书要求封了松江的贸易公司——有枪有炮有兵、有征税权、有组建政府的权力、有外交权,这可比藩镇、藩属还过分,朝鲜可是没有外交权的啊。
瓦尔克尼尔觉得这简直是鸡同鸭讲,两边的文化和习俗完全不同,根本讲不清楚这里面收税的法理。
好在史世用也不是专门来找茬的,又扯了好一阵的淡,这才算是假装认可了,遂道:“既如此,陛下的意思,就是这些人都是穷苦百姓,无奈出海谋生。既然来到了这里,不管这里的法度如果夷狄奇葩,也只好遵守。”
“陛下要从内帑出钱,为这里的天朝遗民垫付三年的人头税。但之前的欠税,既往不算,免谈。”
瓦尔克尼尔闻言,惊喜交加。
喜自不必说,三年,好几十万个银币呢。
惊……他知道巴达维亚以及整个爪哇的华人的情况,根本不是人头税的问题。
而是一场经济危机,一场公司错误决策导致的蔗糖过度扩张供大于求、以及西印度古巴糖海地糖的崛起、以及香料伴随着人体四液学说退潮销量降低、以及日本波斯的事变导致市场缩小……等等等等原因,导致的一场巨大的经济危机。
尤其是完全外销型经济的经济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