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很难轻易地被某些单一的标签去归纳总结。
李照说完,拍了拍手上的脏污起身,露齿笑道:“但总的来说,我不会让季先生后悔出山,也不会让季先生一腔抱负空托。”
豪言壮语之后,李照就匆匆上马与丁酉海出发了,连身上那点伤口都没处理。
丁酉海单手策马跟在李照后面,等到出了都崩岭地界,才问道:“小照,其实在这一点上,我是同意季百里的。你留着都崩岭的老人妇人我可以理解,但小孩子不能留。”
留了便是隐患。
“是吧,孩子们心里有仇恨的种子,若是长此以往,长大了必定会成为我自取灭亡的引子。”李照双腿一夹马腹,手腕又缠上了一圈缰绳。
她偏头瞧了一眼前头的路,勒着马儿领丁酉海走林间小道穿插,口中继续说道:“但错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世道。”
所以她不想杀。
在那些人向她举起武器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时候,她可以说服自己动手,但当他们已经束手就擒,且不论这束手就擒是主动还是被动,只要他们没有再拿起武器,她就说服不了自己去绞杀这么多人。
况且,若是将人肉明明白白地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还会不会吃,还会不会对她报以怨愤,也未可知。
归根结底,这些人也是受害者。
丁酉海憋了半天,才挤出干巴巴的四个字来:“你有仁心。”
当然,李照清楚他想说的,其实是优柔寡断。
可李照并不觉得自己这是优柔寡断,起码现在,他们没有威胁她、威胁她计划的能力。
“他们会发现的。”李照抿唇笑了笑,说:“我虽然不会主动去戳穿他们过往所吃的到底是什么肉,但人肉到底是有别于猪肉的。”
往后的日子还长。
道德上的谴责怎么都不该她去背负。
聊完这个,丁酉海就没有再开口了,他沉默地与李照并行驰骋,也不知道是被李照说服了,还是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几个时辰之后,仙陵山在望。
茂林与峻岭之间,有一处黑黝黝的洞口,四下无人,洞口附近堆垒了不少石料、木头,看着像是尚未竣工的样子。
“我们将马儿留在这儿,步行过去。”李照翻身下马,将马儿随意地系在了林子里的树干上。
丁酉海嗯了一声,一面望着那山洞口,一面问道:“给山开个洞,就有铁路了?要是这样,那我们不是也可以?”
李照哈了一声,边走边解释道:“给山开个洞只是为了避免因为要绕山搭建铁路而引发的超额消耗,开山只是最基础的,难在铁路的规划与搭建……”
也难在蒸汽机的制造。
这一点,李照很想趁一波英吉利亚人的东风,让他们来为端朝铁路网格做嫁衣。总是裴朗明薅她的羊毛,怎么就不能让她来薅一薅裴朗明的羊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