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节、殷正茂这两个总督在变法之后,分别任枢密院副使兼军政部和军训部部长,相当于由文官系统转入了枢密系统,级别也一跃到了从一品;潘晟在吕调阳退休后入阁;申时行接了他的礼部尚书;王篆此际任吏部侍郎,是张党摆布人事的核心,他家儿子与张敬修女儿定亲,政治上完全依附于张居正。
这些人或为张居正同乡、或为其朋友、或为其门生,是张居正可托以腹心之事的张党核心成员。因揭帖案发,张居正也顾不得避讳,必须开这个会,以统一下一步政争的步调。
经过下午的思考,张居正和姚旷都做出同样判断,揭帖案就是针对张居正而来。主事者有两个目的,一是将张党的重要党羽,张学颜和王宗载钉死,并试图为刘台翻案,进而动摇万历五年廷杖的正当性,为反变法积蓄力量;二是通过揭帖案和“空饷案”,暗攻张居正,为后张居正时代做好准备。
而对手发动的主要诱因是张居正年后做的手术。以此际人们对疾病的认知,实施过全麻手术的张居正应该处于“血瘀气虚,疾重难返”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一病不起。
几人齐聚后,姚旷稍加解说,众人都深以为然。申时行道:“师相今日在政事堂昏倒,更坚定幕后指使者之心了。”刘应节笑道:“就怕他缩回去,如果此人真以为江陵公行将就木,说不定能露出尾巴来呢。”
王篆其人少有才名,嘉靖三十四年中举,担任县知事七年。嘉靖四十一年辞官参加会试并考中进士,干了两年御史后进入吏部,从基层一直干到侍郎——长期的人事工作,造就了他极深的城府。
他沉吟道:“这主事者甚为阴险,刘台之暴毙尽管还没有详情结论,但揭帖案一发,其死于非命的屎盆子就扣在了张相头上;而且张学颜本来就在空饷案中自身难保,再加上刘台冤案,那就敲钉转角,彻底死透了。这是集中兵力断我等一指之法——而且丝毫没有暴露。”
殷正茂听了他的分析,也深以为然,并从兵法的角度发言道:“这幕后之人藏在暗处,除非到了朝堂势力明朗,我等才能分清敌友,到那时双方势力相当,恐怕已经进入决战阶段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一讨论,按照受益者就是凶手的这一理论判断,王国光、张四维都成了怀疑对象。
对于王国光,张党判断他的精力大部分用在下半身,未必有这个手段;而且王国光只要保有富贵就好,早已无意在内阁登顶。也就是说,这个人谁当权他就听谁的,属于中立势力。
至于张四维,尽管在内阁连续当了七八年的小媳妇,也都逆来顺受了。更何况他的接班呼声最高,只要不犯错误就好,何必冒险为此?昔日余懋学的事儿,张四维经历过惨痛的教训,如今还敢做这种事吗?
潘晟道:“有没有可能,这主事者就是想让我们怀疑这两个人?其本意并非要攻讦相爷,而是离间内阁,进而动摇变法局面?此事忽然而起,王、张二人此前也没有任何征兆——或者,不能从权斗的方向去看?”
众人都是官场老油条,开始都往权力斗争上去想,没往这个方向去琢磨。潘晟一语道破,张居正一拍手道:“水濂果然是无疑不可问,不愧‘英才’也,此事定是如此!”
众人被潘晟打开思路,俱都觉得很有道理。王篆叹道:“如此一来,更难找出这幕后之人——此后行事,后背上也要长一双眼睛了!”
刘应节哂道:“我等进入宦海,都知风波险恶,谁不在眼观六路,谁不在肚子里算计?只不过遇到了英明之主,大变法而图振兴,我等这才志同而道合,欲成其功业而载誉青史——说到底,披上这身红袍,就别想着得囫囵个干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