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宣平门外的广明成乡附近。
一处僻静的小村落中,一个发须略白的老者正拄棍立于院角,指挥着几个手忙脚乱的少年,在灶台上生火煮饭。
“莫要猛吹,从侧面儿对准火星,缓吹慢息!”
“着了着了!快快快,去柴碎来!”
看着几个满脸乌黑的青年,终于在灶台中燃起了火,老者又气喘吁吁地回过身:“怎的还未淘好米?”
“咦!笨手笨脚!”
“往日在宫里,一个赛一个机灵,怎就没发觉尔等如此愚笨?”
几句话出口,老者额头上便已满是虚汗,寒风一吹,顿时惹得老者一打寒颤。
“饭煮好了,随药一同送进屋。”
紧了紧衣襟,略有些喘息的交代下一句,老者回过身,向院内唯一的破旧茅草屋走去。
刚要跨过门槛,便听门外的大街上,响起一道嘹亮的呼和声:“不过月余未见,王翁之威,可是愈发逼人呐!”
疑惑地回过头,就见半人高的篱墙外,一个中等身材,面庞黝黑的青年,带着一个瘦瘦高高,一副文士打扮,手上提个食盒的中年人,驻足在院墙之外,饶有兴致的看向自己。
老者顿时一愣,下意识向前迈了两步,就见那黑脸青年拍了拍怀里的酒罐,又虚指了指身后的中年人,语带戏谑道:“未行之日,某曾答应王翁,归来之日把酒言欢。”
“某今日应约至此,怎连院门都无从而入?”
正呆愣在原地的老者闻言,只微微颤抖着嘴唇,两行热泪自眼眶内流下,将老者那张已有些褶皱的脸颊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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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三人已经拉来几只矮凳,围坐在院中央的案几边。
灶台边鼓捣粟米粥的几人也不再忙活,接过文士手中的食盒,将盒中盘菜依次摆在案几之上,旋即退到了院后。
“秦侍郎往日一诺,余还以为乃戏言···”
闻老者之语,黑脸汉子嘿然一笑:“大丈夫一诺千金,既许下允诺,某怎可出尔反尔?”
“倒是王翁,不过旬月便已伤愈,着实令某赞之叹之啊!”
在秦牧看来,老太监受那么严重的伤,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下床走路,着实令人佩服。
身处将官世家,秦牧实在太清楚,如此可观的伤病愈合能力,意味着什么了——老太监王忠,怕是带着点!
作为武人,秦牧对身强力壮者天然带着好感;更何况王忠不过一个内宦,能有如此强壮的体魄了。
看着秦牧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敬佩,王忠脸上反而满是疑虑。
撇了眼一旁坐着的汲忡,王忠犹豫着开口道:“秦侍郎与汲仆射如此看重,鄙人惶恐;然鄙人区区刀锯之余,残缺之躯···”
“与鄙人坐而对饮,恐损二位清名啊···”
满脸羞愧的说完这句话,王忠将头深深底下,根本不高抬头看眼前的二人。
闻言,秦牧却是佯装出一副不甚愉悦的表情:“尔这说的什么话?”
“想当日,汝诈亡卧棺,某扶柩出宫,汲仆射亦是藏身于棺底,方使陛下之命传于飞狐都尉之手!”
“真论起来,王翁为陛下身负重伤,功远盖吾二人!”
说着,秦牧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扶案起身:“也是,王翁功高,自是瞧不起吾二人的。”
“汲仆射,吾二人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