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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道的另一侧,全异略有些气喘的走进里屋,一抬头,墙上挂着的一把陈弓便映入全异的视线之中。
看着已经断裂的弓弦,以及点缀在弓身上的些许泥污,全异瞬间红了眼眶。
“阿叔···”
“吾儿···”
没等泪水再度泉涌,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开门声,让全异只能将泪水硬生生憋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回过身,看向走入院内的伟岸身影。
“大人。”
就见那伟岸青年规规矩矩来到了全异身前,满是恭敬的一拜,便面带迟疑的抬起头,望向全异那依旧有些泛红的眼眶。
隐约感觉到长子目光中的迟疑,全异不由再叹一口气,便缓缓坐到了泥榻边沿。
“叔儿之衣冠冢,可备置妥当了?”
正思虑着如何开口的全旭闻言,自是赶忙一点头:“唯,另寻了城外高人祭魂,以安三弟之亡魂。”
“嗯···”
就见老全头沉沉‘恩’了一声,又长叹一口气。
“切记,祭魂之人,万莫与方、术之士沾上干联。”
“如今,尔已官至千石,凡陛下之诏谕,当全从之。”
见长子乖巧地再一点头,全异又沉吟片刻,补充道:“吾年过半百,不知那一日,便要随高皇帝而去。”
“正所谓长兄如父;阿叔之亡魂,汝当不时奉上血食,以全仲季之亲,兄弟之谊。”
“阿仲如今身残,婚娶之事难也,尔身为长兄,亦当为其筹谋;不必寻高门贵女,但求贤良淑慧,可为吾全氏诞下血脉,便别无他求。”
说着,老者的目光便隐隐浑浊起来。
“阿季,乃汝兄弟四人之最幼,尚可雕琢;若得良机,汝当于军中,为幼弟谋得些许前程。”
“若不屑,则为其谋得饱食之能,不至流落街头,寒肌饿腹···”
听着父亲对自己的几个弟弟分别作出交代,全旭自是连连点头,一股脑全应下。
感觉全异的交代差不多结束,全旭正要开口,就见全异怅然起身,语调中,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冷意。
“若无他事,便且退下吧。”
听到这里,全旭却是再也无法点头答应,只扑通一下跪下来,将头稍稍低下。
“大人,儿得陛下不弃,恩封以为关内侯之高爵,得少府所付之高宅,儿日思夜想者,皆乃负大人至吾全氏新宅,以享天伦之乐!”
略有些激动的说出这句已经说了无数次的劝说语,全旭的语调中,已经是不由带上了些许哽咽。
“如今阿仲、阿季皆于新宅,唯大人仍住于旧屋,若是叫旁人听了去,莫不以为儿不孝,显贵而弃老父于贫寒之所?”
听着长子委屈的啜泣声,全异却是目光麻木的摇了摇头。
“伯儿之孝,为父知之,足矣。”
“及至迁居新宅之事,伯儿勿要再提。”
说着,全异语调满是淡然,目光中的泪水,却早已在没人能看见的角度,流的宛如一湾江河。
“阿季死无全尸,魂无所依。”
“为父当守于旧宅,以免阿季亡魂归乡,家中却无父兄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