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郡府中许多地方,俨然成了口语角,臧怒和一众军吏不得不请文学掾教说言语,从骂人的话学起——反正刚开始练兵时,会当地骂人脏话完全够了,新兵苗子们,不骂能成器?
第五伦亲自巡视了正在训练站、坐的刑徒们后,宣布提高了他们的伙食标准,每个月从八斗粮升至一石半,这让刑徒们大为欣喜。过去按理说有官府分发之鬻,但官吏常用陈旧发霉**的粟或者米替代,甚至直接克扣。
之后又发放了冬衣——过去官吏们宁可冬衣在府库里积压如山,渐渐发霉,也不愿意拿出来让刑徒奴婢御寒。
因为在官府眼中,他们是消耗品,死了就有新的补充,根本不值得有好待遇。
第五伦虽然想站着把权拿了,但他仍是妥协了,跟自己,跟时代。
搁置了在新秦中练兵时不切实际理想,选择了容易实现的路径。
在离开军营时,第五伦听到了臧怒等人用生涩的魏地话,教刑徒兵们高呼。
“吃第五公的饭!”
“穿第五公的衣!”
“为第五公效力!”
……
如果说臧怒等人搞定的是枪杆子,那身为五官掾的耿纯,搞定的就是笔杆子。
听说耿纯被任命为五官掾时,分管吏掾空缺的诸曹事务时,郡府中东西各曹都议论开了,先感兴趣的是耿纯的家世。
拥有自己一套生存法则,往往会在郡府衙门干一辈子的小吏们,自有其消息渠道:从为上吏驾车的御者,到盘根错节的家门关系,只要想打听的,总能获得。
他们很快就搞清楚了耿纯的家世:巨鹿宋子耿氏嫡子!
“巨鹿耿氏,可是名门望族啊。”
这个家族源远流长,大宗在宋子县,人丁兴旺,加上耿纯的父亲耿艾亦是二千石,在河北诸郡颇有名气。
要论起家门阀阅,魏郡的西门氏,还有武安的李氏,其实只能算土豪,自从始祖西门豹、李牧之后,就没出过大官,远不能同耿氏相比,联姻都自惭形秽。
既然耿纯出身好家世,那便不能像欺辱寒门长官那般刁难,小吏们商量,得换一种法子:“名门子弟往往懒于细微之事,吾等且以案牍劳之,过不了几天,他就疲惫懈怠了。”
郡府中资历最老的小吏名叫韩赋来,新朝推行不二名后,改称“韩赋”。
韩赋对斗食吏的套路最为娴熟,诸如将关键的文书压在堆积如山的简牍最下方,一般的长官翻阅倦怠后,往往会忽略它,而事后小吏却能一脸无辜地表示,自己已经请示过,可上司没给回应啊。
反正就是要用繁杂的文辞,让随郡尹一起空降来的外地曹掾糊涂,让他们搞不清郡中事务真正深浅,只能依赖手下小吏做事,方便小吏上下其手,把持权力。而一旦有人渐渐搞清他们路数时,小吏们就要想办法走门路,让其滚蛋调走,再换个新的来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