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第五伦带大的,张鱼说话很讲究艺术,对容易被认为是“公报私仇”的河间误击友军事件,哪怕自己稍占理,也带过不提,只讲了吴汉不肯跟他去拜见东路主帅马援,而自行其是。
“万幸,吴汉及渔阳突骑切断了铜马东路军补给,使其内外交困,也算助了马国尉些许。只是类似的事可一不可再,渔阳突骑虽骁勇,但毕竟是初降的客军,总得听大王调遣才行,而吴汉虽有才干,却也性情桀骜,不易服人。”
如此一来,好话坏话全说了,暗示吴汉跋扈,第五伦不动声色,让张鱼下去,召吴汉来见。
吴汉毕竟刚从百里外赶来,风尘仆仆,能明显看到衣上的冰渣,湿一片干一片,脏乎乎的,有些地方还在脱甲时扯破了,也顾不上洗沐,一身马味。
他容貌乍看敦厚,身材不高,与第五伦差不多,二人就算站着也能平视对方。
吴汉稍稍躬身:“臣吴汉,拜见魏王!为大王贺寿万岁!”
第五伦亲扶起他:“任伯卿常与余说起,曾在他麾下做亭长的吴子颜,称你为奇士,子颜可知余盼了你多久?”
吴汉道:“请大王先容臣告罪。”
第五伦道:“卿立了大功,何罪之有?”
吴汉再作揖:“前年魏王派人召我过来,当时吴汉行走外地贩马,以至于错过,后来河北闹起铜马,道路断绝,又听说大王去了长安,于是没有南下,此一罪。”
“上个月,没有大王诏令,汉就自表为渔阳太守,二罪也。”
“在河间天色大黑,误击绣衣都尉,三罪也。”
这哪里跋扈了?张鱼的话,要么因为个人好恶有夸大之嫌,要么就是吴汉看似莽撞,实则心细,会看碟下菜。
但只要对魏王能毕恭毕敬,别说张鱼,哪怕吴汉对其他大将鼻孔朝天,都没问题。
“汝是有过错。”第五伦似是开玩笑地回应道:“不过最大的过,在于今日才来,若是早来两年,以子颜才干勇锐,何止于区区二千石?”
“至于河间的误会,绣衣都尉已与余解释过了,张都尉大度,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子颜也勿要记在心上,日后可要与他把酒释怨,相互赔罪才是。”
第五伦一拍手,让军中庖厨上些吃的来,考虑到武人的喜好,都是硬菜:“说完这些‘过’,子颜可要好好与余讲述你的功绩,渔阳怎样举义,又是如何跨越千里抵达巨鹿,都要说说!”
然而吴汉却将杀北汉渔阳太守的功劳归到盖延头上:“盖延乃是渔阳塞外豪杰,多亏了他伏兵收之,臣才能手击杀故太守。”
至于渔阳替第五伦传檄幽州诸郡,眼下已经说得右北平郡派兵南下助阵,进攻广阳国蓟城的事,吴汉则归功于王梁。
“王梁修书与右北平太守,晓之以理。”
原来王梁书信里是这样劝说右北平太守的:“盖闻上智不处危以侥幸,中智能因危以为功,下愚安于危以自亡。危亡之至,在人所由,不可不察。”
“如今河北败乱,四方云扰,公所闻也。魏王兵强士附,河北归命,公所见也。刘子舆内背诸姓,外失众心,公所知也。公今据孤危之城,待灭亡之祸,义无所立,节无所成。不若一同归魏,转祸为祸,免下愚之败,收中智之功,此计之至者也。”
右北平遂征突骑千余,随盖延南下击蓟,此事恐怕还会连带辽西、辽东等郡争相投魏,无疑是替第五伦“传檄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