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将近时,公孙述又在内部朝议时,抱着玉玺忽然发问:“既然南顺江流以震荆州暂时不利,再造舟师又要一年半载,与其空待耗费时日,朕打算先北过山岭以击三秦,何如?”
……
公孙述此言一出,群臣都惊呆了!
区区楚国都打不下,还想和强大的魏王硬碰硬?群臣立刻反对,说什么:“以前周武王伐殷,先在孟津检阅部队,八百诸侯异口同声拥护,而武王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如今大王应先修德义,以待天时。”
“陛下,群臣误国,请斩之!”
一个声音在朝堂中响起,却是公孙述颇为信重的骑都尉,荆邯,此人是追随公孙述十多年的门客,听说是刺客荆轲的后代,如今也重操旧业,替公孙述训练了一大批忠诚的死士。
而荆邯也是朝中最为积极的主战派,他说道:“两年前,魏王尚无尺土权柄,只驱数万猪突豨勇,内迫于豪强,外遭刘伯升之兵。当是时,隗嚣拥立刘婴,割据凉州,兵强士附,不在这时乘胜奋起,以争天命,而是退身想为西伯之业,坐视刘伯升败绩,第五伦一统司隶,于是连右扶风也丢了,只能局限于陇右。”
“如今第五伦已横扫河北,三分天下有其一,若陛下听信群臣之言,因为南线小小败绩,便偃武修文,谈什么武王的说教,那等第五伦尽有雍凉,堵死北方诸道,大成就再无北出之机,困死在蜀中了!”
此言虽有道理,但反对战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连公孙述的两个弟弟都劝他:”陛下,不宜空千里之国,决成败于一举。”
从汉中北伐之事遂作罢,不过在群臣告退后,公孙述独留荆邯,于是他又提一策:“以臣所料,下一步魏王必西向而伐陇,若夺取陇右凉州,则是汉家天下,已半入其手。”
荆邯道:“以臣愚计,应当趁陇右尚有一战之力,尽力帮忙,维持关陇平衡,保住隗嚣!”
说起隗氏,公孙述就来气:“但隗嚣反复无常,他接受了朕‘朔宁王’的封号,但并未公开,至今仍未废黜刘婴。”
荆邯道:“隗嚣眼下还心存侥幸,不愿受废汉之弊,可等到第五伦挥师西征,危在旦夕,隗嚣必弃汉附成!”
所以成家需要转移重心,在汉中、武都多囤积粮秣,训练兵员,坐等第五伦与陇右开战,如果能叫魏军在陇地受到重挫,那蜀军或许就有北上的机会了。
公孙述颔首,又问荆邯:“卿以为,刺杀魏王伦之事,是否能够功成?”
荆邯不愧是荆轲的后代,不但力主对外扩张,更建议,应该效仿春秋战国的诸侯,用上一些特殊的手段,比如刺杀!以为己方创造胜势。
“昔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皆能一举扭转局势,用力少而建功大。”
在荆邯看来,第五伦的魏国看似强大,但其实也非常脆弱,河北、五陵,各路势力将相,完全是靠第五伦一个人聚集而起。一旦魏王身死,其子幼弱,麾下大臣各自割据,势力就将烟消云散。
“群臣不是反对决成败于一举么?确实,若举大军征伐,经年累月,必使父老夫妇肝脑涂地,疲惫于蜀道剑阁。与此相比,暗杀不论成败,不过牺牲一二忠士之性命,何损于蜀中元气?”
可荆邯也不得不承认:“但纵是死士们在临邛深山里受了多年训练,也常有一击失误而功败垂成者,所以才有臣祖上荆轲刺秦失败,张良博浪沙铁椎误中副车之事。”
“听说魏王伦一向谨慎,刺客纵能在关中安身,却不易找到机会,故以臣之见,还是要多做准备,蜀中刺客的刀刃,不单要对准魏王伦,也要瞄准其麾下大将!将乃三军之胆,将军丧命,可夺军之气!”
公孙述颔首:“那以卿之见,何人还可刺?”
想岑彭这些不入流的杂号将军,自然不值得耗费周章,荆邯目光,只盯着魏国那几个重号将军。
荆邯道:“有一人,与陛下虽是茂陵同县乡党,却魏第五伦左膀右臂,亦是方面之将,若于魏伐陇右时伺机杀之,必使魏军大动。”
“而臣也打探过了,其为人任侠忠恳,易近人,若能让死士装作慕名投奔的侠客,或能找到机会!”
……
巍峨的邛(qióng)崃山,后世被叫做“四姑娘山”,乃是距离成都平原最近的雪山,这里生活着白马羌和氐的部落,风光秀丽,夏四月的草木依然未全绿,在银顶的雪山之间,还有不少深深的沟壑,这里也是荆邯为公孙述阴养死士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