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矫将马匹交给高武统,让他离得远远的,独自登上了未曾设伏的障塞,见到了久违的老同学。
面前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美髯留到及胸长,头戴武巾,没穿甲胄,腰佩百炼钢刀,真是一位威武壮士!
美中不足的是,刘隆的左耳朵缺了,它和第八矫的小拇指一样,都是在西海郡那个寒冷冬天里失去的。
“元伯。”
第八矫一路上,他想了许多劝降刘隆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已是惘然。
“季正还是这般易信人。”刘隆倒是豪迈一如往日,伸手往第八矫脖子上比划道:“换了任何一人,你的头颅,已挂在肩水金关上了。”
十个他也打不过刘隆,但第八矫不卑不亢:“若换了另一人,我也绝不会来。“
二人缄默片刻,刘隆先笑了出来:“好大话,这河西的风比西海郡还猛,当心将你刮跑了!”
言罢递过来他的酒:“吹得身子发冷了罢,饮了暖暖。”
第八矫也不见外,接过一喝,顿时乐了:“居然是马奶酒,元伯不长记性啊。”
想当初他们初到西海,贪杯的刘隆找不到酒喝,就大着胆子尝试了羌人的奶酒,结果上吐下泻差点死掉,那几天还是第八矫照顾臭烘烘的他。
而之后羌虏入寇,第八矫不会武艺,又多亏了刘隆救命。
“在边塞日久,连肠胃都习惯了。”刘隆道:“但我还是想家,想南阳,想安众啊。”
言语里没有将匈奴赶出居延塞的豪迈,反而尽是倦意。
第八矫遂道:“南阳为赤眉所占,礼仪丧尽,但不要紧,只要元伯肯效力于魏,定能打回去!”
“隗嚣也只是将孺子婴当做傀儡,欺骗刘歆罢了,元伯就愿意为了前朝的虚号卖命?”
听到此处,刘隆哑然失笑:“也不瞒季正了,原本按我的脾性,纵是居延共同御虏,但打退匈奴后,依然要摆开阵列,决个生死。”
“但就在大前日,从陇右传来消息,让我打消了这念头。”
刘隆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陇山被魏军攻破了,隗季孟退往陇西,为求得公孙述支援,竟献出了元统皇帝及天子剑,宣布汉帝逊位,天命在公孙。“
“季正,大汉,又亡了!”
亡得好啊!
这消息连第八矫都没收到,登时大喜,战事已持续了三个多月,终于有所进展了。隗嚣这举动在情理之中,但也是饮鸩止渴,连最后“正统”“忠臣”的皮也丢了,看来真是被第五伦逼到山穷水尽。
看着心灰意冷的刘隆,第八矫知道,这是自己规劝的好机会。
“那元伯还在犹豫什么?隗嚣名为汉臣,终究还是做了汉贼,反倒是吾主,未曾受过汉德恩惠,乃敌国也!”
“既然隗嚣叛汉,这场仗已无关汉魏,元伯何不投效陛下,击灭隗嚣,以复此仇?”
不是他吹,若刘隆愿意“起义”,列侯是绝对跑不了的,往后甚至还能位列勋臣,毕竟他与陛下也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