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懒得理他,迈步向前,走出百十步后突然一愣。
李非此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无论是进大殿之前,还是他刺死嬴迨之后,李非都仿佛当他是陌路之人,未与他有一语。可刚刚李非却和他说了这么多话,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警告他吗?
而且李非让他亡命天下,为何不说别的地方,偏偏要说西域,要说小月氏?
赵和抿着嘴,向前的步子迈得慢了些,李非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浓眉稍稍皱在一处,旋即扬开。
这个疑问在赵和心中打了个转儿,旋即被他抛开,因为悲伤上涌,他此时根本无法静心去思考别的事情。
出了右掖门,赵和看到了黄怒与樊令。
两人手中都拿着水囊,正坐在路边喝水。
此时天夜依然黑暗,只有隐约的雷光在空中闪动,火把照耀下,黄怒与樊令的神情都很紧张。
看到他出来,樊令霍然站起:“怎么样了?”
“不用我们管了,那些狗官们自会处置……我们回去,我要去见王夫子。”赵和一边说,一边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嚎淘大哭起来。
无论他是否学过许多东西,无论他是不是在铜宫中磨出了坚韧的性子,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少年。
一个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不知自己是谁的少年。
随着局势的平静,黑夜中的点点灯火都已熄灭,咸阳城笔直宽阔的大街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这黑暗里,赵和踉跄前行,边走边哭,在他身边,唯有一个樊令。
樊令伸过手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叫王夫子失望!”樊令道:“我不知晓为何王夫子会舍了性命也要救你,但他那种人,若不是自己愿意,谁都逼迫不了他,所以你不要只顾伤心,却让王夫子失望,他肯定对你寄予厚望!”
赵和哭声未收,反而更大了。
“我现在想的是要为他复仇,嬴迨死了,晁冲之也已经死了,但这不够,这还不够!天子,还有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公孙凉尚未受到惩罚,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赵和哭着道。
樊令眼里也有泪水,他心里甚是惶然,他能吃,能打,杀人放火都很在行,可真不知如何去劝一个少年,特别是象赵和这样聪明的少年。
“我不会劝你,但我知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有办法,哪怕是如今暂时还无力为王夫子复仇,但终有一日能为他复仇……若是需要我去杀那个什么的公孙凉,我去帮你就是!”
赵和缓缓收住泪水。
是,他还有机会,现在这局面虽然让他暂时动不了手,但他还有别的机会。
“先去看王夫子!”他呜咽着道。
他们自密道重回赵吉宅中,看到的是满地血腥与尸骸。既有玄甲军的,也有赵吉家仆役的——赵吉家的仆役,从管家到马夫,尽数于此战死。
看到这一幕,赵和的眼泪又哗的流了下来。
不过这些尸体,只能等稍晚之后再来收殓。
匆匆跑上长街,此时丰裕坊再度灯火通明,街上许多人举着火把、灯笼,大伙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