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雪凝,一切静止的画面里,唯有那招展而起的血红衣衫,以及叮铃交击脆响的脚环熠熠生辉。
众位宫人面色皆是苍白惶恐,压枝吹草般纷纷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余光之中,皆是战栗,满身气息,皆是臣服。
她们所见魔君手中物,那枚染血的银色脚环,分明正是蜀辞大人从不离身的配饰啊!
再观魔君陛下这一身装束,更是惊悚入骨。
一头凄森的黑发无风狂舞,如魔如疯,端庄着身的黑金色君袍不知落在了何方,只余一身单薄的中衣,浅素的面料早已被鲜血晕透湿染,已经瞧不出原来的颜色。
好好的一个美人,像是刚从血水里打捞出来似的,暴戾姿态,在黑白的风雪世界里远远观来,竟是有了一种扭曲病态猩红的美感。
此时,众人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寒冷的念头:
魔君陛下,怕是疯了!
她们,不会也叫陛下给杀了去吧?!
绝望的死亡并未如她们所想而落在她们的身上。
就在所有人觉得魔君陛下疯了的时候,她赤足行于白雪之间,血色衣摆轻缓飞扬,她漆黑的眼眸一派平静,对于自己这副疯魔的模样宛似未察,仿佛刚下朝归殿般朝着众人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宫人们都腿软了,哪里还站得起身来,个个你搀着我,我扶着你,颤颤巍巍地谢恩起身。
魔君又道:“都退下吧。”
少女宫人犹豫道:“可是宫道上的雪还没有……”
女魔君振袖轻拂,厚厚的积雪飞逝而消,青石长阶,宛若水洗一般透亮干净,她淡淡重复了一句:“退下。”
她们哪里还敢再在这里逗留半分,纷纷收拾起自己的扫帚,逃似地飞离而去。
天地长风再次卷起了大雪。
女魔君踏过长阶神道,来至宫阙无人的转角之地,她缓缓地蹲下身子,抱住双膝。
角隅昏暗,她深色的瞳孔黑得发透,与鲜红的血衣不同的是她唇色不显半分颜色,眉骨、脸颊在半明半寐里交映出了寒浸浸、惊心动魄的阴森苍白。
大雪斜过重檐飞角,覆落在她瘦削肩头,很快积盖出厚厚一层,将她埋做了一个小雪人。
尊于一界的魔君,举世尊称的陛下。
此刻却像是个迷路无措的孩子,缩成小小一团,找不到家了。
周身戾气一点点地被寒雪积压埋葬,直至周身浓浓的血腥杀意被大雪洗净,她这才站起身来,抖落碎雪,肌肤冻得苍冷发白。
扑扑雪落,带去了她衣间的鲜血与杀戮,变作雪白颜色的单薄的衣裳在风里轻轻拂动着,檐下的寒风吹得乌发缭乱。
天空老鸦振翼而过,嘶哑的鸣声如同枯卷的沙叶,寂寂而远。
啪啪!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表情柔和一些。
做完这些,她抬首看了一眼东边升起的太阳,逐渐与那轮绯红的大月平齐。
魔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他不见他了吧。
她甚是体贴地将自己哄好后,手指拉了拉自己的脸颊,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后,叫自己瞧起来与平日里没有多大的区别,这才朝着冥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