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曲端的方略也说了。朕从心里来讲,能围歼金人两个万户,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只不过这心里头到底拿不定主意,你给我说说看吧!”
赵桓披着狐裘,踏在不厚的积雪上,脚下发出咔咔的脆响,头上一轮新月,只能看到细细的一弯。
吴玠跟在赵桓的身上,他披着厚厚的羊皮袄,自从上一次受伤之后,吴玠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却有些虚弱,时不时腹部疼痛,吃东西也要忌讳,生冷的都不能碰。
可在军前又如何能那么讲究,说穿了,什么打仗啊,根本是在搏命,拼的就是谁的命硬……吴玠接受了武力值下降的现实,不过就好像一些病人会变得敏感似的,吴玠也隐隐约约,摸到了一扇类似门户的东西。
这倒不是说笑话,每一个时代,大约都有属于名将的巅峰,比如先秦的白起,楚汉争霸的韩信,反击匈奴的霍去病等等……而每一位绝顶名将,都必然有个同等级的对手或者伙伴,可以相互比拟品评,比如廉颇、项羽,卫青……
吴玠大概率不是那颗最耀眼的星,但他绝对有成为跟顶尖儿名将掰手腕的资格,尤其是经历过青化一战之后,吴大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当然了,在历史文里,不存在清晰的境界划分。
如果非要划分,吴玠大概率属于准帝级,还是很强悍,有独到之处的那种。
他陪着赵桓走了数百步,吴玠才缓缓道:“臣也赞同曲端的想法,能歼灭拔离速,消灭这两个万户,河东的大局都会迥然不同……只是臣有一点疑惑,派拔离速来解州,是不是太明显把他当成弃子了?哪怕此人有些才略,也不免觉得有儿戏之意。”
赵桓嘴角上翘,失笑道:“晋卿,朕也在犹豫这个……可眼下良臣那边有急报,说是发现了斜也统兵,人马非常多,有再次图谋关中之心。或许是把精力都放在关中,只是安排拔离速牵制我们,也说不准。”
吴玠没有反驳,而是微微锁着眉头,跟在赵桓的身后,两个人又走了好一阵子,吴玠突然抬头,看了眼只剩下浅浅一线微光的月牙,突然吸了口冷气,竟然又咳嗽了两声。
“怎么?晋卿需要休息?”
吴玠忙自嘲道:“官家,臣一介武夫,哪有那么虚弱……只是臣在想,从关中到河东,再到河北,京东,这么大的战场,宋金两国,加起来几十万的人马,要何等胸怀,才能统御全局,如臂使指?只怕多数人都是盲人摸象,看不见全局吧?”
吴玠说到这里,突然对赵桓道:“官家胸怀四海,您如何不把自己放在金国的那边,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选择?”
赵桓大笑,“好你个吴晋卿,表面忠厚,你肚子里的奸诈比曲端可多多了。”
赵桓说完,便当真揣着手,思忖起来,他一边思忖一边道:“其实要说金人吧,也不能小觑了他们。这伙人原来就是山里的猎户,平地的马夫,靠着渔猎勉强糊口,你可以尽情瞧不起他们,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灭了辽国,霸占了两河,就凭这份战绩,就已经超过了之前众多的蛮夷,毕竟以匈奴之强,也不曾饮马黄河啊!”
赵桓又道:“阿骨打死后,吴乞买继位,金人内部东西分裂,矛盾重重,彼此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些我都不否认,但金人那种类似部落共和制的东西还在,就算是是山贼土匪,也要抢到东西才会因为分赃不均而翻脸。”
“所以说金人的矛盾不少,但却未必真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至少作为他们的敌人,不能这么想……”
吴玠眼睛冒光……赵桓的这番表态,其实跟关中之战以前很相似。
料敌从宽,谨慎小心……
并没有因为一次的胜利,就飘飘然了,初心还在!
光是这一点,就让吴玠松了口气,胜算增加了不少。
“官家,您还没说,会怎么用兵呢?”
赵桓皱着眉头,思忖良久道:“我大约还会尽力弥合东西,形成合力,毕竟光是单打独斗,还是太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