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们只在濠镜与月港收一份税,但只要我们占领一个港口,签订条约开阜,就能既在进货地收税、也在卖货地收税,其中一个原本属于别国的赋税便属于军府,只要海上航线足够繁荣,千里之里三个,一个港口就足够军府所用。”
“而繁荣的商路能给大明带回更多货物,我们用本来的钱买回原料,不论是棉花织布、布制衣裳、珠玉金银加工首饰等等,任何东西,大明有世上大多数国家所不具备的优秀工艺,低价原料加工之后便成为高价货物,再卖回去,五倍?十五倍?”
“巨大利润之下,商人工匠自己就会去改良技术,减少成本、赚取更多利润,大明就能收获更多赋税。”
“所以商路越繁荣,对军府越有利,也对大明越有利,这才是我请殷公照顾合兴盛的原因,照顾他们,对谁都好。”
殷正茂这次是真明白出洋意味着什么,先前对南洋军府巨富的原因也得到解答,他望向陈沐的眼神多了慎重,端到手酸的酒仰头灌进口中,顿了片刻仿佛为让辛辣充斥口中,这才咽下咬牙道:“陈帅此言于人甚为狠毒,于己……乃医病良方。”
狠毒?
陈沐轻轻笑,他敢保证殷正茂若知道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保证比自己更狠毒。
你本来是个又壮又胖虎头虎脑的小胖子,别人都是一群瘦小子,生长发育别人都一天一顿饭,你一天有两顿,别人互相抢饭但不敢惹你,你觉得自己一天两顿已经挺满足了。
却没料到别人抢着抢着最后没饿死那几个人都一天吃上五顿饭了,你还一天两顿呢。
等别人长壮了能不揍你?不揍你是怕打不过你,真动手揍你就说明已经有揍你的底气了。
再往后别人天天吃撑,你饿瘦了还得隔天挨顿揍,揍完了你,午夜梦回想到你还是个胖小子的震慑岁月,生怕你再吃胖了吃壮了,他还要在你头上拉屎拉尿,说你基因不好,先天就长不胖——说得你自己都他妈信了!
只不过陈沐没想到,殷正茂本来就比他狠毒。
“既然如此,老夫也该对陈帅说第三言了。”
他听见殷正茂缓缓叙道:“那是嘉靖三十四年还是三十五年,老夫任兵科给事中,南倭北虏闹得正凶、世宗皇帝也要修筑宫殿,朝廷无钱可用,老夫曾上奏增铸铜钱,为此专在湖广探查,其地南北皆宜,易于流通。故奏上手本采云南铜,自四川运至湖广,算出以三十九万两白银,铸钱六万五千万文,可值九十三万两银。”
“户部没通过,一因运至湖广路途遥远,湖广城陵矶五方杂聚,奸诡易兴,不如就近云南,地僻事简,即山鼓铸。因云南之地不易流通,钱不可多铸,多铸即坏物价,故仅出银两万,于云南山中铸得铜钱三千三百零一万两千文。”
陈沐静静听着,在心中暗自比较,市面上一两白银换七八百文铜钱,殷正茂议铸钱,三十九万两铸六亿五千万文,能赚六成。
不过也亏得他敢想,那么多铜钱一下出现在一个地方,肯定会让物价膨胀起来,百姓还过不过日子。
陈沐眨眨眼,看着殷正茂等他继续说下文。
“日本用铜钱,本国铸钱技艺不佳,其国银价低,而我一文铜钱可抵其四文。”
陈沐轻轻笑着,轻松地对殷正茂道:“当下两国交战,殷公想要倒卖铜钱到日本换白银的想法恐怕要落空,等到战事结束吧。”
“不,正是当下!此事旁人做不成,靖海伯不一样。”
殷正茂坐得端正,冷酷表情让法令纹深深向下陷着,手掌压于桌案:“合兴盛与倭商交往深厚,那些商贾能扮作奸商入日买卖,兵危当前,军事为先,铸钱巨万购入其国一应物品,若寻常定是不卖,如先以走私兵甲诱之,他们没那么多钱,仅予其一批兵甲,约定来年大宗贩入,再寻商贾扮入议购置杂物,多半砸锅卖铁也要换来铜钱。”
“待一应买空购尽,即封锁海陆航道,飞鸟游鱼亦不得过……一年半载,其国内物价飞涨,诸物缺失,除铜钱外一无所有,国可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