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万士卒,每个人都知道此战意味着什么。
多数人脸上都有恐惧,什么视死如归都是扯淡,不过是职责所在,后退就处斩而已。
全军扎营,军营校场旌旗飘舞。
翌日辰时。
张易之背负双手,几乎面目表情伫立在点将台上。
朝阳升起,霞光染红了半边天,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咚!”
“咚!”
“咚!”
战鼓擂响,响彻在天地间。
偌大的校场顿时安静下来,二十七万个人,一丝声音都没有。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点将台上。
那个男人,跟爱兵如子完全沾不上边。
为达目的,不惜牺牲所有人,骨子里透着对生命的淡漠!
但他就是有股超脱世间的魅力,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竟能感染一众热血男儿。
张易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一百年前,咱们中原男儿打仗凶猛,为何越来越倒退了。”
声音传到前方,旋即口口相传。
所有人瞬间愕然。
他们以为主帅打算鼓舞士气,却不曾想是这样的问题。
张易之怒喝道:“谁能告诉本帅!”
“俺说!”
一个负责搬运器械的步卒出列,众目睽睽之下,他鼓足勇气,操着关中腔道:
“大帅,以前有大量土地,打胜仗就能分良田,现在田都被贵人们抢光了!”
此话一出,所有士卒纷纷点头。
为什么来打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白了就是来搏前程。
在所有赏赐里面,铜钱布匹是最下等的。
最上等自然是爵位,但没几个人能立下这么大功劳。
中等,便是良田。
战时为兵,放下武器以后,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谁不希望多几亩田地传家呢?
就算子孙后代再穷,也不至于饿死。
张易之走向那个魁梧的步卒,俯视着他:
“河北十八家世族投降突厥,二十九家豪强投降,他们拥有无数良田土地,你想不想要?”
轰!
轰!
轰!
此言犹如平地起惊雷。
所有人都震撼了,眼底无法抑制的激动。
连王孝杰等将军都相顾骇然。
原本他们几个还很疑惑。
在连败九场,士气低迷的情况下,大帅该怎么鼓舞士气?
竟是这般做法!
简直狠戾到极致!
这是要世族豪强放弃累世家业啊!
张易之眼里迸射出凛然的气势,慷慨激昂道:
“这群世家树大根深,与朝廷仕宦交集相当紧密,甚至还有王爷和宰相的亲家。”
“连陛下都需要顾忌几分,普天之下,唯有我张易之敢动他们。”
“投降突厥之事想轻易揭过?不可能!咱们在前线卖命,河北收复了他们继续做地主老爷?我不允许!”
“不交出侵吞的良田,我屠灭他们满门,让传承数百年的世家灰飞烟灭!”
“这世道,刀在谁手上,谁说了算!”
最后一句话,近乎嘶吼出声,俊美的脸庞剧烈扭曲。
他就站在点将台上,白袍随风狂舞,浑身散发的杀意似乎能掀破苍穹。
所有士卒双目圆睁,攥紧拳头。
天下谁人不知张易之。
也只有他,敢动手掀翻这些世家。
那是数以百万顷的良田啊!
张易之沉默半晌,酝酿情绪,怒吼道:
“灭掉突厥,良田全是你们的!”
气氛沉寂短暂几息时间。
“不死不休,灭突厥!”
“不死不休,灭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