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豁然大笑,赵惜宁在一旁呆怔着,脑子里都是自己阿姊死去时那痛苦的面容。
“臣妾,万死可以。”尹氏笑着叩头。
她枯木一般的面容,唇是缟素之色,眼却是冰凌之芒,刺穿了在场的每个人。许多被人闭口不提,不敢直言的往事,她恨恨道来,历历分说。这天底下难不成没人知道这些事情吗?不,许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说。是大家畏惧皇帝吗?不,其实打心里,没有人畏惧皇帝,大家畏惧的,是自己的习惯。
所有人都习惯了,向这皇权闭嘴、低头。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赐死。”
黄鸟飞走的枝头上,日光洒落,青叶深深,暮春景色当真令人爱怜。玉怀璧抬头看了看窗外天上的流云,惠风和畅,扫却了她满面的倦容。这几日她正在家中忙着罗明的事儿,许多事她都亲历亲为,便如煎药、喂药绝不假手于人,且暂停了去演武堂的每日课练,全心全意地照顾着罗明。
罗沉也是如此,每日下了天青影,从不多留一会儿,催促着车轿回到家中,往往就在罗明房里坐到夜里,一手看着书,一边看着熟睡的罗明。
这几日罗明总是要睡七八个时辰,夜间才醒来一会儿,醒了之后,罗沉便要和他说上一会儿话。
“公子们先歇一歇吧,夫人安睡前给明哥儿留了一盅保蚕汤,也知道大公子最近学业劳神,给您备下了风驰固神丸。”小晴端着洒金梅枝漆朱盘呈上来一盅汤和一钵药。一一为两个人摆放在面前的小几上,便又出去了。
罗沉看了看灯盏之下的两物,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你看,昨儿个是升黄柴明汤,前日是养荣灵引汤,凡所名贵药品,那都是给你准备妥当,一应俱全,再看看我,固神丸,外头不知道的,许是以为你是亲生的,不过也好,我吃灵丹,你吃妙药。”
罗明刚刚给他补写完一篇律论,脑袋睡久了总是昏昏沉沉,此刻更是乜呆呆的,提不起精神,上眼皮只差和下睫毛粘起来。罗沉虽然嘴上有些酸,却还是给他打开了小盅,将木勺放了进去,略略搅拌了两圈,只见热气升腾,药香扑鼻。
“只能用牧国祁连山的冬月雪蚕,配以上庸黑水冬眠的雪蛤,破河凿冰,取深至一丈五的为最佳,再佐以鹿茸、白花白及、补骨脂、沙参等,然后以费县龙山最好的黑陶药罐煎熬,方成保蚕盅,固本培元、养神补气,这可是宫里的人才吃的上的。”罗沉将此汤详细解来,才轻轻推到了罗明面前。
“怎么了?又困了?”他一抬眼,看见罗明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禁又起了担心。罗明闻言连忙摆手,却险些一头栽倒睡过去,还好用手肘撑住了桌案。
罗沉发觉不对,赶紧起身去身后扶住了他,忧心忡忡道:“别不是今天的律论写的太多了,累着了吧?”罗明刚想摇头,只觉得脑袋沉重若灌铅入内,竟立时睡去。
“明明?明明?”罗沉看他不再应答,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是冰凉!他觉得不好,忙扯了嗓子喊道:“小晴!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