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的主要原因根本不是因为平叛,而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从一开始,他要想着怎么解决酆军内部的争端,然后又和夏阳悌以及阴休合作夺权,再后来又强行忍耐夏阳悌和阴休南下偷袭新野的事情。最后,他还陪着笑脸,让阴休答应合作。
他是真的累。
当初聚集雍州郡兵的时候,内部团结,远比现在好得多。
听见聂嗣诉苦,蔺琅不禁莞尔。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懂得聂嗣的话中意思。
“将军确实辛苦。”
聂嗣调侃道:“我以为你们会责怪我杀粮官。”
他们不说话了。
只听聂嗣自顾自道:“我也没办法,你们没见过南乡郡的惨事,你们很难明白我的心。叛军当初为了攻占南乡郡,不惜在那边制造瘟疫,栽赃嫁祸给我的同席,致使同席一门惨遭屠杀。灾民成众,官府却始终无人赈灾,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灾民受苦受难毫无办法。”
“伯玉,仲柔,你们能明白那种无力么。我与夫子,拼命赈灾却毫无用处。甚至,夫子至今失踪不见踪影,生死不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叛军一日不平,荆州一日难定。为此,我宁愿背负骂名。”
说着,他长叹一声,眼角的余光,却在紧紧注视着蔺氏兄弟。有些事情,会成为心里的疙瘩,他宁愿自己亲手拔除,也不愿意一直被他们当作心事放在心里。
蔺琅神色微动,低声道:“将军所为,万不得已之为,不必挂念在心。”
蔺珀却是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炉子。当然,他复杂的眼色,却是难以隐瞒蔺琅。
“无所谓,能救荆州数万百姓,我问心无愧。倘若有朝一日,我死能救天下百姓,我会义不容辞。”聂嗣神色坚定的说。
蔺琅张张嘴,化作沉默。长时间在一起处事,他已十分了解聂嗣,这是个不为世俗秩序所困之人,他的兵法韬略,和他的年纪完全不匹配。蔺琅甚至在国朝史上找不出来一个能和聂嗣相匹配的兵家。
“将军,大敌已灭,该考虑攻打新野了。”蔺珀道。
闻言,聂嗣眼眸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又很快将之隐藏。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自营外传来,‘进去!’,随后几名酆军士卒押着公叔服走进大帐。
“将军,公叔服带到。”
败军之将公叔服,一身囚服,披头散发,身缚绳索,狼狈不堪。虽是如此狼狈,但他却勉强在营帐内站立,挺起胸膛,傲视聂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聂嗣,这个让他痛恨、忌惮、抱憾、憎恶的终身大敌,竟显得这般年轻,这般放松。公叔服知道聂嗣年纪不大,但是当他看见聂嗣颌下无须的时候,整个人从心里散发出一种屈辱。
他与父王,竟然败在这个黄口小儿的手中,还是惨败!
到现在,他基本上已经明了自己为什么会战败,同时,他也更加怨恨自己无用。如果那一夜,他不着急进攻,再等等看呢?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年轻的男人稍微动一动身子,懒散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公叔服,摇摇头,说道:“反王之子,不过如此。”
“聂嗣,你要杀就杀,休要多言。既已战败,任你处置。”公叔服看得很开,丝毫不感到害怕或是绝望。
他很清楚,自己率领的兵马乃是义阳军的主力,这次战败不仅是自己战败,更是整个义阳国战败。换句话说,义阳国已经挡不住酆军的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