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格林姆罗萨里奥从不窒息。这个率军在东境前线鏖战数十载的宿将名帅,依旧身着白衣银甲,屹立在断墙的墙头,如往常一样深情地嗅吸着前线的空气。今天,潮湿的雨雾中有鲜血和焦土的气息,那是绝望的味道格林姆罗萨里奥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发觉。
“格林姆罗萨里奥。”莱恩格兰特侯爵在一旁冷冷地道。
这位帝国中央军指挥官同往常一样没戴头盔。但他烈焰一般的火红长发,如今只剩下了焦黑的半截这都要归功于前天下午,一颗被“血肉之灾”战车抛向帝指挥部的燃烧弹。
格林姆罗萨里奥大公扭头看向自己的同僚。
“将近两个月前”莱昂格兰特侯爵冷冷地道,“你告诉我们要继续坚持下去,因为这将是兽人在这场战争中发起的最后一次进攻请你告诉我,从那一天算起,到昨天为止,兽人一共发起了多少次攻势”
“大的,六次。小的,十九次。”罗萨里奥大公叹了口气,并无迟疑地答道。
莱恩格兰特侯爵的嘴角勾起了弧度,那是名为讥讽与轻蔑的表情。只不过,如今,竟然再也无人能够说清,这表情到底是送给面前神色晦暗的罗萨里奥大公的,还是送给莱昂格兰特自己。
“那里,那个缺口。”莱恩格兰特侯爵抬起手,指向北边一百多米外的一处城墙残骸,“九天以前,被冰妖猛犸冲垮的,没有办法,所有能用来加固结构的材料都上了,唯独到了那一段用完了。我的副官死在那里。他跟了我二十一年。他父亲是我以前的同屋战友,死前把他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他。他死了。”
格兰特侯爵又移开手臂,指向南方
“那边,那一片焦土。六天前,我最好的孩子们,我一辈子视若珍宝的中央军弩机营,被一颗燃烧弹活活烧死在那里燃烧弹落地的时候,他们被兽人杂种的战歌束缚着,动都动不了。我派人去挖他们的尸体,挖不了,一碰就碎了。”
最后,莱恩格兰特又将手指向身后,那是大军营地的方向。
“格林姆罗萨里奥,你还记得,我把我三个月前刚娶的妻子随军带过来了吧为了稳定住第五营兄弟们的军心,三天前的晚上,我派她去犒劳他们,第二天早上,她没回我的营帐。直到今天,我都不敢去问他们,到底把她怎么了。”
“莱恩”格林姆罗萨里奥黯然望着莱恩格兰特侯爵,“对不起。”
“格林姆罗萨里奥。”莱恩格兰特侯爵寒声道,“我是个军人。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胜利。我问你,格林姆罗萨里奥,你承诺给我的胜利在哪里你大言凿凿的、正在联邦腹地为战争奠定胜局的那群什么飞虎杂种在哪里”
格林姆罗萨里奥大公沉默着没说话。
“两个月前,我们就应该撤出燃晶峡谷的。”莱恩格兰特狠狠地道,提起靴子在断墙的垛头上狠狠踹了一脚,“我之前已经无数次警告过你,燃晶峡谷是守不住的,只有退守永日城才有机会”
“退守永日城一定是个错误的决定。”格林姆罗萨里奥大公坚定地道,“莱恩,这些天你也看到了兽人的攻击强度燃晶峡谷防线都已经是这般光景,永日城的木头城墙只会更加凄惨”
“都无所谓了。”莱恩格兰特面色阴沉,“撤出的时机已经错过了。两个月前我们没有撤退,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撤退的机会了。格林姆罗萨里奥,你要对此负责。”
“我会对一切负责。”格林姆罗萨里奥低声道。
中央军和东方军,两位帝国司令,沉默地站在燃晶峡谷前线残存的垛墙上,望着峡谷对岸,在血雾中若隐若现的猛犸巨影,听着隔空隐约传来的战歌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