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脸色凝重,像是在郑重叮嘱。
宦海浮沉,数年的紫阳知县,已经磨去了他诸多的傲气和锐气。
“中兴大明?”
王泰轻轻摇了摇头,冷冷一笑。
“各位,我朝积弊重重,吏治腐败、豪强暴虐、土地兼并,宗室掣肘,诸般毒瘤,磨牙饮血,我大明即便是丈余巨人,也禁不住如此敲骨吸髓。”
“我曾向陛下泣血苦谏,愿做商鞅,革新变法,即便是五马分尸,在所不惜。只愿大明除残去秽,身强体壮,国祚永存,雄于世界。”
王泰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结局如何,各位不猜也知道了。”
凌义渠一时语塞,想说什么,却卡在了喉咙里面。
孙传庭沉思不语,高起潜脸色缓和了些,继续开口。
“王泰,即便是你有万般无奈,也应谨言慎行,何必屡屡自行其是,置朝廷于尴尬之地,置君臣不睦。天子将公主下嫁于你,任你为封疆大吏,你已经是富贵至极,这又是何苦?”
这又是何苦?
王泰又是一阵摇头苦笑。
他如此宵衣旰食,战战兢兢,还不是为了这大明朝,还不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
若真是如历史上一样,满清入关,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剃发易服,文化阉割,他岂不是成了历史的千古罪人?
他重生的意义何在?
数千万汉人的冤魂,岂不是要向他索命?
数百年的国耻,岂不是要按部就班?
“王大人,你在河南兴修水利、屯田垦荒,修兵葺甲,如今又兴兵海外,还不是为了大明万国来朝,宾服天下。”
凌义渠热血上涌,说话也是真心实意,并不拐弯抹角。
“北地糜烂,建奴猖獗,朝廷内忧外患,天子寝食难安,满朝文武,能忠于国事者,寥寥无几,如老夫者虽能守节,然才智平庸,难以为君分忧。王大人,你身为大明臣子,文韬武略,大明无人能敌,你就忍心看朝政日颓,百姓难安吗?”
“就是,就是!王泰你好好想想,想要革新变法,你也得进入中枢,和君王齐心协力,以图大明中兴吧。”
高起潜迫不及待,追随着凌义渠说了出来。
众人苦口婆心,王泰轻轻摇了摇头。
“革新变法?陛下或许会令王泰主持变法,但满朝文武,天下的宗室、权贵、豪强,他们会吗?”
大明病入膏肓,除非推倒重来,这些既得利益者,已经是王朝重建的绊脚石,必须除去。
河南政由己出,自己拥兵自重,目无朝廷,不听朝廷调遣,形同割据,又屠杀豪强,驱赶宗室,这些权贵阶层,又岂会如崇祯意,迎自己回中枢,革法变新?
“王泰,这样说来,你是不肯回归朝廷,要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了?”
孙传庭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饮完杯中酒,杯子重重放在石几之上。
“你不要忘记了,当日潼关卫,你到河南赴任,你答应过老夫什么?”
孙传庭的话,让几人都是一惊。
王泰心头一震,往事如烟,涌上心头。
“大人提携之恩,王泰没齿难忘。王泰所做之事,无一不是为国为民。大人且看,王泰一身布衣,比几位大人亦远远不如。王泰在宣武卫营城办公,只不过三层水泥便房,并无大兴宫殿,劳民伤财。王泰身居高位,耳无丝竹之声,目无轻歌曼舞,口无山珍海味,殚精竭虑,不到三旬,两鬓的白发倒是多了不少。”
王泰看着孙传庭,微微一笑。
“大人,我可曾说过要自立为王,反抗朝廷?”
“可你所举,已经是违反了朝廷律法,所做与谋逆无异!王泰,你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