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憋在朱信心里许久了,不过以前沮渠氏在西凉势大,世世代代享有尊荣,朱智绝对不会听得进任何的劝告,现在初步目标达成,或许有可能让他回心转意,道:“秦容婴,不,或许该称她为杨容婴才是,其祖是杨伏都最小的儿子,侥幸逃脱了那场灭族的劫杀,又过两代,只有她这个独女存续,复国复仇的重担全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这是疯子似的妄想和执念,怎么可能成功?”
“当年耿弇献策平山东张步,光武帝以为落落难合,可结果呢?有志者,事竟成也!”朱智的心志何等坚韧不拔,自杨容婴死后,为了完成她复仇的遗愿,三十年来夙夜达旦,别说朱信,就是大兄朱仁亲来,搬出家主的架子,他也不会摇动分毫。
朱信也没打算这么容易说服他,叹道:“四兄,你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赌上所有,值得吗?”
朱智笑了笑,似乎想起了往事,眸底里柔情似水,道:“你不懂的!”
朱信确实不懂,在他看来,情爱之事,诗经写的很明白,思春、苟合、私奔、宣淫、负心、弃妇、见色起意,这些才是情爱的常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碌碌众生渴求的不存在的完美,女子之于男子,一为繁衍后代,一为联姻借势,一为宣泄纵欲,何至于这般的情深似海,只因死生一诺,三十年须臾不忘?
“我虽然不知道杨容婴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但我知道徐佑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做好承担大将军府的怒火的准备了吗?”
“徐佑现在不会和我明面上翻脸的!”朱智的神色轻松自若,道:“他崛起太速,根基不稳,不管是朝中还是军中,都需要吴郡四姓的大力支持。我要做秦州刺史,顾、陆、张乃至朝廷都乐见其成,徐佑驳不得,也不敢驳,只能分秦、凉二州作为牵制,但沮渠乌孤和他的两万精锐葬送在长安,手里丢了最大的筹码,他又不可能在凉州驻扎太多的楚军,征人思乡,久必生乱,我却有一万御朵卫在手,此消彼长,若想关中安定,他必须小心的笼络我,而不是赫然和我翻脸……”
“徐佑年少气盛,忍得住吗?”
朱智流露出赞叹之意,道:“五弟,江东百余年来人物,各逞风流,然而我纵观南北,只有徐佑当得起‘不世出’三字!此人不仅能忍,相反,还会对我愈发尊重,骄我之心,磨我之志,等到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发出致命一击!”
“可毕竟大势在彼,徐佑有朝廷的正朔,兵力雄厚,麾下谋臣良将无数,相持下去,我看不到四兄有丝毫胜算!”
“所以,徐佑不会在长安停留太久!”
“嗯?”朱信奇道:“为什么?”
朱智的目光越过窗楹,看向遥远的北方,道:“徐佑最大的错误,就是攻陷洛阳后,又大胜斛律提婆,从而低估了北魏反击的决心。他以为魏廷粮草不济,兵力折损过大,肯定要休养生息,等到冬季黄河结冰才会大举南下,可兵者诡道,元瑜是知兵的人,岂会如了敌人的意?我料定魏军不日就要兵临城下,徐佑必率大军前往增援叶珉,无论怎样猜疑,关中的防务,除了交给我,他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朱信接过话道:“等徐佑离开之后,以四兄的手段,整合关中诸多世家,收拢汉人和胡人而为己用,哪怕徐佑战后腾出手来,也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了?”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