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章贵妃柳眉倒竖,声色俱厉,“岑先生亲笔神作,你竟然说不存在,是藐视皇上,藐视本宫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乔弈绯却不慌不忙道:“贵妃娘娘稍安勿躁,众所周知,岑守樾是在六十岁的时候画的《春山秋月图》,相传那天春夜,他登上山,看见秋月美景,有感而发,便作了这副名画,可传言终究是传言,其实,岑先生五十九岁的时候就仙逝了。”
“不可能。”这次跳出来的是翰林院大学士袁游,“岑先生六十二岁方寿终正寝,怎么可能五十九岁的时候就仙逝了?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随即响起一片谴责乔弈绯的声音,翰林院的袁大学士,学识渊博,在翰林院享有很高的声望,他的话自然是权威定论。
连皇后也收了笑容,凝目看向乔弈绯,此时,北燕公主俨然已经沦为配角,乔弈绯的这番话引起的争议占了上风。
有翰林院大学士的底气,恩国公刚才那股火气找到了发泄口,立即高声道:“乔弈绯,信口雌黄,意图欺君罔上,简直其心可诛。”
宋夫人担忧地拉了拉绯儿的袖子,她此刻才发现对这个义女了解太少了,韶华郡主更是幸灾乐祸,她虽然不懂画,也没兴趣,但就凭刚才袁大学士说的话,就明白这下乔弈绯死定了。
议论纷纷之下,皇上看向乔弈绯,意味深长道:“你何出此言?”
闹哄哄的大殿骤然安静下来,如果乔弈绯不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那么欺君之罪是跑不了,这种罪可大可小,大了砍头,小的打一顿赶出去,但不管怎么说,想晋封郡主嫁往北燕是想都别想了。
皇后眸色转深,不管怎么说,乔弈绯这股沉稳的定力,都显出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了,嫁往北燕之后,以后怕是再也用不到了。
乔弈绯无视各种视线,神色沉静,嗓音清润,“岑先生在书画方面的造诣极高,但他脾性古怪,追求极致完美,对不满意的画作宁愿销毁,也不肯出售,所以家人穷困潦倒,对他也颇多怨言,岑先生五十九岁的时候病逝,家中竟然连下葬的钱都没有,此时,岑公子一位朋友出了主意,将岑先生秘密下葬,对外谎称先生尚未离世,由岑公子临摹先生的作品,当做真迹出售,因岑先生性情孤僻,并无好友,所以能瞒住外人,但由于先生作品意境太高,所以,三年时间,岑公子也只模仿出三幅作品,这其中一副就是《春山秋月图》。”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袁大学士反应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浑身发抖,“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
章贵妃此时反而不急了,这也是她用岑先生的画作作为考题的原因,只要提到岑先生,翰林院的那帮老学究自然会去攻击乔弈绯,可以借刀杀人,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面,她和恩国公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喧嚣的指责声中,皇上眸色深幽,“乔弈绯,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自然有。”乔弈绯微微一笑,“岑公子虽为谋利做了亏心事,但身上毕竟流着岑先生的血,并没有完全丢掉文人的风骨,虽赚了钱,但一直饱受良心的折磨,没几年,就因为郁结于心,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在去世之前,他留下了一封信,将事情的原委记载了下来。”
竟有此事?众人再一次感觉被雷劈了,皇上却面不改色,“那封信在何处?”
“岑家后辈为了保住岑先生和岑公子的名声,并未遵守岑公子临终嘱咐将信公之于众,而是悄悄藏了起来,说来也怪,或许是岑家风水不好,自岑公子死后,家道越发凋零,到了要变卖家业度日的程度了,那封信自然也不知所终。”
“既然都不知所终了,如何不知都是你一面之词?”太子面带讥诮。
“太子殿下稍安。”乔弈绯嫣然一笑,潋滟生光,“民女对收藏字画也颇有兴趣,或许是缘分,巧遇一位岑家后人,他将岑公子最后一副字画卖给了我,而我又碰巧在画的夹层中发现了那封信,才知道这副字画并不是岑先生的真迹,而是岑公子的手笔。”
这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连章贵妃眼底也快速闪过一道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么说,这封信如今在你手中了?”
“回娘娘,正是。”乔弈绯的笑容如春天的阳光,暖融融的叫人看着十分舒服,如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如果娘娘想要观看的话,民女立刻命人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