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日入城时,就想把你们这些外州兵全都杀了,要不是淡路守等人求情,你早就陪着金光宗高在比良坂上作伴,要么说好人是做不得的。”岛村景信粗中有细,一句句话直说得本乡义则面无人色,步伐踉踉跄跄,出门时竟被门槛绊了个跟斗,可见已是心神不属。
岛村景信看着本乡义则离开后,满饮一盏后说道:“老弟家中也是地头出身,想来种田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这开垦种田,不先将杂草出去,就算播种下去禾苗也长不茂盛。”意味深长地看了长谷川久治一眼,指着闷头饮酒的长冈右卫门,接着说道:“我跟老弟你一见如故,右卫门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有个好处就是心黑手狠,他手下有三五百人,若是兄弟你有何不便的事,吩咐他一声就是。”
岛村景信这番话一说完,座上众人皆沉默不语,眼睛都盯着长谷川久治,只见他遮掩笑道:“没想到播磨守这般勇将,也懂得种田之事。这田荒久了满是野谷,我一个佃户没得主家准许,岂能随意拔除。再说就是杂草用的好了也能够牧马喂牛,能不铲锄还是不铲锄的好。”
岛村景信哈哈大笑,说道:“一个守护代算个甚么东西。也罢,就不说这些了。大家伙满饮此盏,今夜就喝到这里吧。夜晚军中宵禁,我就在老弟这处叨扰一宿,畅谈通宵如何?”
长谷川久治见打发不走,只能答道:“播磨守有意,在下岂敢推辞。”两人对饮盏中酒水,把臂而出。
旭川水上,长谷川久治座船随着江波上下晃动,他和岛村景信两个坐在船舍内继续小酌,心中反复揣摩原委,不知对方为何过来拉拢自家,想得太过出神,对坐岛村景信连说了几句话,长谷川久治却没什么反应,看到他这般神色,索性寻了话头,笑了两声,随后问道:“我看舍弟行事,杀伐果断,并非是优柔寡断的人物,为何方才这般容忍那个犯上的降兵,莫非还有何不同不成。”
长谷川久治答道:“那倒不是,当初分为敌我,自是无所不用其极,杀了那本乡义则倒也没什么。只是那些降兵来路驳杂,本来就心惊胆战,既然已经归为投降,又并非触犯法度,随意杀害恐怕会乱了军心。”
“此人怨恨之色,虽说溢于言表,但还是帮着约束降兵听令。再者他真想暗地作乱,又怎么会几次喧闹,显见是家父当时纵火焚烧西门,将他们害得惨了。骂上几句,心里痛快也就老实了。”
岛村景信摇了摇头,对长谷川久治的话不甚赞同,便岔开话题,问道:“舍弟可知你家表面风光,实际上却是被架在火上,危险的很。”
长谷川久治腹内大骂,这还用拿来说道,知道我家现在处处被人盯着,日子不甚好过,你还故意过来纠缠,同样是没安好心,比那宇喜多直家强不到那里去。
你岛村景信从昨夜就跑来搅局,总算逮到机会说话了,倒是要看看你想在这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举杯劝了一盏酒后,故作不解:“危险?不会吧,这龍野口城虽然难攻,但毕竟守军不多,松田家兵力多半抽调去了磐梨郡对峙,无力抽身,这些降兵虽然一时不服,慢慢也可笼络分化,待攻下龍野口城后从家中抽调武士任用组头,真有不愿屈从,大家好聚好散,放他们归乡也就是了。”
岛村景信笑着让长谷川久治说完却不接着说下去,改问道:“舍弟觉得宇喜多直家这人如何?”
长谷川久治搪塞说道:“妄论主公可是大忌,播磨守可别来害我。”
“咱们兄弟两个说些交心话,并无外人在旁,你却这般不爽快。那宇喜多直家残忍好杀,不能容人,过往在浦上家时就恶名昭彰,又岂能位居人上。”
岛村景信拍案道:“我看你们这些国人众在他手下恐怕没有好日子过,再说你手下都是降兵败将,大半对你父子心怀怨恨,不过被威势震慑,并无敬服之心。尼子军眼看南下,这些人随时可能临阵倒戈,这样的主上,这样的部下,只怕稍有变故就是一场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