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小声点。”
王安石在帐篷里,神情阴郁。
他颓然地放下书,脸颊忽红忽白,他眼睛定定看着帐篷前方处,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一动不动。
片刻后,张载走了进来。
他在王安石面前盘坐下,再递给对方一个酒壶:“哦,我军大胜,饮之。”
王安石的思绪清醒过来,他瞄了眼张载手中的酒壶,说道:“军中不能饮酒。”
“不是酒,是蜂蜜水。”张载轻笑道:“因为此次大胜,陆真人便将十数瓶王蜂冻倒入到我军水源中,人人皆可舀一勺饮子。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王安石迟疑了会,还是接过来,饮了两口。
张载轻笑起来:“介甫果然大气,我还以为得劝说你几句,你才会饮食呢。”
王安石哼了声,说道:“我与陆真人,并无私仇,只是理念冲突。他的作派,我看不惯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大胜,陆真人居功至伟。”张载颇是佩服地说道:“陆真人前次做监军的时候,已有大功,这次又用仙法更改敌我攻守之势,真男儿也。”
“不算吧。”王安石装作语气淡然,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道:“韩相不是说过,东华唱名方为好男儿。陆真人还算不上好男儿。”
张载摇头:“韩相这话,可不敢在陆真人面前说。不过他估计也快回京了吧。”
此时韩琦还在被外放,数年前他在对辽国的战事中,坑死了十多万的军卒,为了保他,赵祯将其外放到地方做官,现在已有五年了,估计也快宣诏回来了。
而张载断言王安石不会被真正意义上的‘处罚’,其判断就是源于此。
韩琦没事……有庞太师保着的王安石,一样会没有事。
想到韩琦,王安石愣神了好一会,然后说道:“子厚,可再帮我去与陆真人传话,我想求见他,可好?”
张载先是一愣,随后轻笑道:“当然好。”
说罢,他就站起来,急急往外走。
他钦佩王安石的才情,敬佩陆真的性情,所以他不希望这两人势同水火。
之前王安石让陆真去见他,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但现在是王安石主动放下身段,想求见陆森。
只要有点情商的人,都能明白王安石以后的前途有多明朗,无论是谁,都应该不会拒绝王安石的折身求见才对。
张载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见到陆森,把这话一传,笑容立刻就凝固了。
“不见。”陆森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一丝的犹豫。
愣了好一小会,张载惊讶地叫了起来:“为何啊,陆真人,介甫他才情惊人,心中又有大志和大义,你们两人若是携手,必能将我大宋推上高峰,成就汉唐霸业。”
陆森扯着嘴角笑了下,是冷笑:“一个不把军卒当人看的,怎么配得上大义这词。”
“可是。”
陆森摆摆手:“在王介甫真正的处罚没有落实之前,我是不会去见他的,也不希望他来见我。子厚,劳烦你替他传话了。”
看着陆森态度强硬,张载只得离开帐篷。
他恍恍惚惚地走到王安石的营帐中,愣愣坐下。
王安石见他这模样,叹气问道:“看来陆真人是不想见我啊。”
张载嘴唇动了动:“小生愧对介甫嘱托。”
王安石摆摆手:“无妨,其实我多少也预料到了,子厚你眼皮子发黑,想来已经很久没有睡了,何不休息片刻?”
张戴想了想,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一路叹气。
等张载走后,王安石双手紧紧握拳,脑门上的青筋都冒了两根出来,但随后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心态,没有让自己变得歇斯底里。
同时,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士卒保家卫国本就是理所当然,埋骨战场不是好事吗,陆真人他到底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