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旻见到谢良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李佑,他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心底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很想立即上前阻止。
可是眼下的情形,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布包里叠放着几张纸,李佑伸手将纸笺取出来,展开一看,上满画着一株花草。
花草旁娟秀的小字写着:杨桃藤,常见于山坡、林缘或灌木丛中,枝及叶柄密生棕色柔毛,老枝无毛……
其茎榨出的汁液可做滑水,其根有清热、利尿、活血、消肿的效用。
这画上面的字迹与宋旻呈给他的供词上书写的相同,显然是出自从一个人之手,只不过画上更为规整、细致,那供词就显得慌乱、潦草,可见书写人当时的心情。
李佑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心思重新放回那画中。当今圣上素来喜欢书画,他是天子近臣,也跟着见过不少古往今来的名作名迹,前些日子,皇上还赏赐给他前朝大家的山水,如今就供奉在他宅院的堂屋中。
可他只是个粗人,不大懂得鉴赏,几乎没有静下心主动拿来查看的时候,但眼下这幅画却让他挪不开目光。
李佑继续往下翻,下一张纸画的是:黄蜀葵,也一样在后面详细写了这黄蜀葵的模样,长在何处,有何药用。
还有柴胡、防风、黄精……
宋启正一直在等李佑说话,却没想到李佑翻动着手中的纸张,始终沉默不语,他不禁抬头向李佑手中看去。
两个人相隔不远,宋启正大致能看清上面所写的字迹,然后他皱起眉头,抬眼看了一眼谢大小姐,然后将目光挪到宋旻脸上。
宋启正没有说话,但父子两个早有默契,宋旻几乎立即探知宋启正的心思。
这桩事出了差错。
宋旻想要补救,可他并不清楚问题在哪里?眼下他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屋子里响起李佑的声音:“这些都是你画的?”
谢良辰应声:“回禀大人,这画和字都是出自民女之手。”
李佑道:“为何要让你阿弟随身携带?”
谢良辰没有思量,径直道:“如果没有被带来这里,我现在已经带着阿弟去了邻村,教大家识药草。
不止是杨桃藤和黄蜀葵,北方山中还有其他药材,从前大家采来的药都是胡乱卖给药商,遇到有良心的药商还好,能给一个公道价,遇到黑心人,只有吃亏的份儿。
如果大家识得药材,知晓自己采的都是什么药,该卖多少银钱也能心中有数。”
谢良辰说到这里顿了顿:“除此之外,还想让村子中的人懂得些药性,村中人生病请不起郎中,随便一剂药都要花几十文,大家平日里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银钱做这些?
有了病症,也是私下里胡乱用药,常常因此加重了病情,他们懂了这些,至少用药前会有些思量。
我原本只是画了药材并没有写字,因为村民不识字,可是后来想一想,战事过去了,日子会越来越好,似我阿弟这样的孩子,说不得将来也能读书、认字。
于是我就又写了图下的注解,如此一来就能更清晰地了解药材。”
李佑眉头皱起来,眼前浮现出谢大小姐说的景象,吃不饱、穿不暖、生病无人救治,这就是民众眼下的情形。
收回思绪,李佑再看向谢良辰时,目光更为温和,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好。”
是好,只有了解村中民众的人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出这样的法子。